千夜几乎是逃回列车长包厢的。
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到地毯上。天花板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窗外的迷雾依旧浓稠，将列车切割成一座漂浮在虚空的孤岛。
“杀死所有乘客，能让我回到现实世界吗？”她对着工作台上的无线电广播机发问，声音比预期中更轻，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花瓣。
广播机沉默了三秒，电流杂音突然炸响，接着传来熟悉的、带着饭团语腔调的电子音：“……鲑鱼。”
『……是的。』
狗卷棘现在成了广播机，咒言没有效力，是能够说话的，可是他却用饭团语进行回应。
这说明，他也在受到某种限制。
千夜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看似荒谬的答案竟然会得到肯定的回复。
“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回去吗？”
“鲑鱼……美乃滋？”
『可能吧……不太确定？』
千夜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矮脚桌上，震得茶杯里的红茶溅出几滴。她盯着广播机闪烁的红光，第一次产生这是一个恐怖杀人游戏的实感。
“杀死所有乘客……”她喃喃重复，指甲掐进掌心，“这是有用的办法？”
可问题在于，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没想到，原以为甚尔随便说的最暴力的通关办法，眼下看来很可能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且不说她能不能下得去手，那几个人她也打不过啊！
千夜跌坐在椅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窗外的迷雾缓慢翻涌着，在玻璃上凝成胡乱生长的冰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广播声响起：“晚餐时间到，各位乘客可以前往餐车就餐。”
千夜盯着玻璃上的冰花，突然抓起椅背上的制服外套。她需要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包厢，需要用喧嚣的人声掩盖内心的慌乱——哪怕这喧嚣里藏着刀。
餐车的玻璃门半开着，暖气裹挟着烤肉的香气涌出来。千夜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犹豫是否要进去。
餐车里，伏黑惠正在和伏黑甚尔面面相觑。
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伏黑惠穿着黑制服，正僵硬地站在餐车角落，手里端着的托盘微微发抖。
他对面是伏黑甚尔。
“你怎么会在这里？”甚尔的声音透着真实的疑惑。
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察觉到这个领域形成的原因，以及被告知列车长的身份。
他甚至能够察觉到其他乘客的存在，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伏黑惠会在这趟车上。
甚尔狐疑地问道：“你应该不会是乘客吧？”
伏黑惠：“……不是，我是服务员。”
伏黑惠抿了抿唇：“我是服务员。”
“服务员？”甚尔嗤笑一声，叉子戳进牛排里，“你连咖啡都端不稳，当服务员？”
不过，甚尔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千夜正想上前，余光瞥见角落的沙发上，五条悟正把腿架在茶几上，手里转着根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为什么这种老男人也可以在出现在这里？”
夏油杰满脸幽深：“还以为她只喜欢年轻的。如果他可以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
五条悟看到七海建人一个人坐在卡座上，转而坐到七海的对面，很不高兴地打量他：“喂，你怎么也在这？”
七海建人坦然吃着菲力牛排：“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五条悟大声嚷嚷：“我是她的男朋友，你也是吗？！”
七海建人：“我和她同居过。”
夏油杰：“我和她接吻过。”
五条悟：“我也。”
刚走进餐车千夜听到这句话，猛地看向五条悟：“你不是说我们没谈过恋爱，你怎么会和我接吻？”
在这个五条悟的记忆里，千夜从始至终都没有和他谈过恋爱，一直保持『朋友』关系。
“哎呀。”五条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羞赧，大大方方地说，“可是在你的记忆里，我们是在谈恋爱吧？”
谁跟你谈恋爱——”千夜刚要反驳，余光瞥见夏油杰端着红茶的手顿了顿，杯沿在碟子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五条悟凑到千夜面前说：“没有接吻吗？有吗？不会没有吧？”
“好烦！”千夜用力把他的脸推开，“就算有，那也不是你！”
“真是可怜啊。”夏油杰抬眼看向五条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拖长了尾音，“看来，有的可怜虫，已经出现了幻觉。”
“你这家伙——”五条悟的拳头捏得咔咔响，却在看到千夜暴怒的神色时泄了气。
“亲过算什么。”甚尔直接杀死了比赛，“我们睡过。”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尤其是可怜的服务员伏黑惠，露出惊悚的表情。
“甚尔先生，”千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里是公共区域，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这可不是公共区域。”甚尔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她。他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像两潭结了冰的湖水。
甚尔意味深长，“不如说，是大小姐的个人猎场。”
五条悟若有所思：“既然是男朋友的话，说不定我也……”
千夜想冲过去把这两个男人揍一顿。
“学姐，我好像被孤立了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千夜回头，看见七海建人正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装着热牛奶的马克杯。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眼神却像深潭般看透一切：“他们似乎并不想离开这里。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会帮助你离开的。”
千夜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温度。
千夜抬头看他。七海建人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极了当年那个帮她搬材料、递温水的后辈。
“我也是。”她轻声说。
“真没看出来啊，七海。”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夏油杰端着红茶杯，慢悠悠地走到千夜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椅背：“当着我们的面，也能说出这么虚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