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刚从北山村那边回来,还没换下那身便服,密室的暗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韩安国闪身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韩安国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张骞!博望侯张骞!我们的人……把他救回来了!”
刘彻正在倒水的手猛地一顿,水洒了出来。
他霍然转身,眼睛紧紧盯着韩安国:“当真?!人在何处?情况如何?” 他急切的问道。
“千真万确!”韩安国重重点头,“虽然过程凶险,折了几个好手,但总算是成了!张骞大人受了些伤,但性命无碍!”
“臣已将他秘密安置在他自己的旧府邸,派了最可靠的心腹太医和守卫守着,绝对万无一失!”
刘彻长长舒了一口气,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
他用力拍了拍韩安国的肩膀:“好!安国,此事你办得漂亮!重重有赏!”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备车!不……朕要微服前去!现在就去看看他!”
夜色深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皇宫,来到了长安城一处略显僻静的宅院前。
这里曾是张骞出使前的居所,多年无人,如今为了保密,正好用来让他静养。
刘彻在韩安国的引导下,避开耳目,悄然进入内室。房间里点着灯,药味弥漫。
张骞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衣衫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
但他那双混浊的眼睛,在看到刘彻的一刹那,骤然亮了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
“陛下!罪臣张骞……”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无尽的愧疚。
“博望侯!快躺下!不必多礼!”刘彻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扶住张骞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近距离看着这张饱经风霜、憔悴不堪的脸,想到他这些年在匈奴承受的囚禁,心中百感交集,鼻子一阵发酸。
历史上,张骞被囚十余年,历尽艰辛才得以归汉,虽然带回了宝贵的情报,虽然最后打通了丝绸之路。而这一世,我们可以提前打通丝绸之路挣钱了!
刘彻扶着张骞重新靠好,自己在榻边坐下,目光复杂地端详着他:“博望侯,你受苦了……是朕……是朕对不住你。”
这话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帝王的歉意,也有对这位忠臣义士的敬佩和心疼。
张骞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挣扎着摇头:“陛下切莫如此说!是臣无能!有负陛下重托!未能完成使命,打通西域,反而累得陛下兴师动众相救……臣……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说着,情绪激动,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彻连忙示意他平静:“不!博望侯,你错了!你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天大的功劳!”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你能活着回来,就是对我大汉最大的贡献!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了解到的匈奴内情、西域风貌,都是无价之宝!这比打通一条路,更重要!”
他看着张骞疑惑又愧疚的眼神,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卷来自“仙境”的绢帛地图,在张骞面前缓缓展开。
“博望侯,你看此物。”
当那幅精确得超乎想象、标注着山川河流、沙漠绿洲、城邦国度的巨大地图呈现在眼前时,张骞的呼吸骤然停止,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地图比他凭借记忆和零星信息拼凑出的西域轮廓,不知详细、准确了多少倍!
“这……这是……?”张骞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此乃仙人所授的世界舆图。”刘彻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其上所绘,西域乃至更遥远的西方世界,路径、险隘、国度,皆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沿着一条清晰的路线划过:“你看,这便是通往西方的坦途!有了它,我们便如掌中观纹,匈奴人的堵截、沙漠的凶险,都将大大降低!”
刘彻收起地图,目光灼灼地看着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张骞:“所以,博望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自责,而是给朕好好养伤!”
“你需要把身体养好,把你在匈奴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待你康复之日,便是我们重整旗鼓,再通西域之时!”
他用力握住张骞消瘦的手腕,语气充满信任:“这一次,我们准备万全,有仙图指引,有你的亲身体验,更有朕举国之力支持!”
“朕向你保证,你梦寐以求的贯通东西之路,必将在你我手中实现!”
“你失去的岁月,朕要帮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让你张骞的名字,真正铭刻于青史,光耀万代!”
张骞听着刘彻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眼中燃烧的雄心,多年囚禁的委屈,身体的伤痛,仿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浑浊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反手紧紧握住刘彻的手,泣不成声:“陛下……陛下!臣……臣张骞……纵使肝脑涂地,也必为陛下,为我大汉……凿空西域,贯通东西!”
看着这位忠诚坚毅的臣子重新燃起的斗志,刘彻心中也充满了豪情。
第二天上午,刘彻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朱笔不时批阅,眉头微锁,显然在处理繁重的政务。
殿内檀香袅袅,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环佩叮当声和宫人恭敬的问候。
刘彻笔尖一顿,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能不经通报直接来到他书房外的,只有太后。
果然,片刻后,太后在一众宫娥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凤纹曲裾,妆容精致,气度雍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皇帝还在忙呢?要注意身子,别太劳累了。”
太后走到书案前,语气慈爱,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案上的奏折。
刘彻放下朱笔,起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劳母后挂心,儿臣还好。”
他语气恭敬,心里却提起了警惕。太后平日深居简出,很少主动来书房,此番前来,绝不仅仅是嘘寒问暖。
内侍连忙为太后搬来锦墩,奉上香茗。太后优雅地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茶沫,却不急着喝。
她先是闲话家常般问了几句饮食起居,刘彻也一一恭敬应答。
殿内气氛看似融洽,但是两个人都是心怀鬼胎!
果然,寒暄几句后,太后话锋一转,像是随意地提起:“皇帝啊,如今丞相公孙弘告老还乡,这位子空悬也有些时日了。国不可一日无相,不知皇帝心中,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刘彻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这事。他面色不变,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劳母后操心。丞相乃百官之首,人选需慎重,儿臣自有考量。”
太后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往前倾了倾身,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皇帝说的是,人选确需慎重。依母后看,你舅舅田蚡,为人沉稳,在朝中为官多年,资历深厚,对皇帝也是忠心耿耿。如今朝中暂时也无更合适的人选,何不考虑让他先担起这重任?”
刘彻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果然是想推田蚡上位!他那个舅舅,结党营私,若真当了丞相,这朝堂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抬起眼,目光平静看向太后:
“母后,丞相人选,关乎国本,朕心中已有章程。至于舅舅是否合适……”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母后当知,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制。还请母后安心颐养天年,朝堂之事,朕自有决断。”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直接点明了太后的越界。太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被掩饰下去。
她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气氛尴尬。
沉默片刻,太后忽然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转而关切地问道:
“好好好,朝政大事,皇帝自有主张,是母后多嘴了。不过……皇帝啊,这丞相之位空悬也就罢了,中宫皇后之位,可是空悬更久了。”
“皇帝如今春秋鼎盛,也该考虑立后之事,以定国本、安人心啊。不知皇帝……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刘彻心中警铃大作,又来了!
太后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热络:“你看母后娘家的侄女,就是你田家表妹,年纪与你相仿,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最是识大体不过。若是能入主中宫,必是皇帝的贤内助,也能让母后放心……”
“母后!”刘彻猛地打断了她的话,胸中一股郁气直冲顶门!先是丞相,现在是皇后!
母后这是要把田家的人塞满他的朝堂和后宫吗?!他费尽心思摆脱外戚掣肘,她倒好,步步紧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立后乃国之大事,岂能儿戏!如今大汉百废待兴,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国家百废待兴,朕日夜操劳,唯恐有负先帝所托,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儿女私情!”
他站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母后若无其他要事,便请回宫歇息吧。朕这里还有诸多奏章待批阅,恕儿臣不能久陪了。”
太后没料到刘彻如此直接强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她看着儿子冰冷而决绝的脸色,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她终究是历经风雨的人,勉强维持着太后的体面,也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皇帝政务繁忙,母后就不打扰了。皇帝……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一丝怒气,转身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书房。
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刘彻重重地坐回龙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一拳砸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丞相……皇后……田家……哼!” 他低声冷笑,眼中寒光闪烁。
母后和田家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他还需忍耐。
田家想把他当成傀儡,掌控他的江山?绝无可能!
他想到了北山村,想到了司徒澜,想到了高产稻种和未来的商业帝国。
他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能真正摆脱掣肘,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