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的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冬日的夕阳像枚熟透的橘子,懒洋洋地挂在西边的树梢上,给街道两旁的积雪镀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晕。海雅的美容院里,最后一位客人刚刚离开,小徒弟正麻利地收拾着美容床,叠好干净的床单,又拿起消毒水擦拭仪器,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海雅站在柜台后,核对着今天的账目,手指在计算器上轻快地跳跃。她抬眼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海蓝的车停在路边,他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正朝店里张望,眼里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
“师父,你先生来接你了。”小徒弟凑过来,用手语比划着,脸上带着腼腆的笑。这半年来,她不仅学会了美容手艺,还跟着海雅学了些基础的手语,虽然说得磕磕绊绊,却足够师徒俩交流。
海雅笑着点点头,合上账本,从柜子里拿出小徒弟的晚餐——是早上特意准备的豆沙包,还温在保温桶里。她把保温桶递给小徒弟,又比划着“早点锁门,别贪玩”,才穿上外套,拎着包朝门外走去。
海蓝看到她出来,赶紧打开车门:“今天累不累?”
海雅摇了摇头,坐进副驾驶,拿出手机打字:【还好,下午客人不多,主要是教小徒弟练手法了。她进步挺快的,再过阵子就能独立接活了。】
“那就好。”海蓝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咱们先去看看婚礼现场的布置,昨天跟你说的那个背景板,厂家说改好了,去验收一下。”
婚礼定在镇上的文化礼堂,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但布置起来格外费心。海蓝从一开始就说,要给海雅一场最体面的婚礼,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从请柬的样式到喜糖的口味,从舞台的灯光到宾客的席位,样样都要亲自过目,一点也不肯含糊。
车子很快停在文化礼堂门口,负责布置的王师傅正裹着军大衣在门口抽烟,看到海蓝的车,赶紧掐了烟迎上来:“海总,海小姐,你们可来了!背景板改好了,你们看看满意不?”
海蓝拉着海雅的手走进礼堂,里面已经搭起了简易的舞台,背景板是红色的,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两个大大的“囍”字,旁边还缀着些银色的亮片,灯光一打,闪闪发亮。王师傅在一旁笑着介绍:“按照海小姐上次说的,把原来的粉色亮片换成了银色,看着更大气,也不晃眼。”
海雅凑近看了看,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字:【金线的针脚有点歪,你看这里,‘囍’字的横画不太直,能不能再修修?】
王师傅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挠了挠头:“海小姐,这刺绣活儿难免有点偏差,远看也看不出来……再说拆了重绣,又得耽误两天,工钱也得加不少……”
海蓝没等他说完,直接开口:“拆了重弄。”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雅儿说不行,那就得改。钱不是问题,耽误的时间我来协调,明天让绣工师傅过来,务必弄好。”
王师傅愣了愣,看了看海蓝,又看了看海雅,只好点头:“行,海总说了算,我这就联系绣工师傅。”
海雅拉了拉海蓝的袖子,有些无奈地打字:【其实也没那么明显,不用这么较真的,太浪费钱了。】
“婚礼就一次,不能将就。”海蓝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喜欢的,就得是最好的。别说这点钱,就是再多,只要你觉得不好,都得改。”
他的眼神认真得像个孩子,海雅看着他,心里又暖又气,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这就是海蓝,总是这样,在这些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格外较真,只因为她说了一句“不太满意”。
从礼堂出来,两人又去了喜糖铺。之前定的喜糖盒子是红色的纸盒,上面印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海雅今天早上忽然觉得,盒子有点太普通了,不够特别。
喜糖铺的李老板看到他们,热情地迎上来:“海总,海小姐,来看喜糖啊?昨天刚到了一批新糖,你们尝尝?”
海蓝拿起一个糖盒,递给海雅:“再看看,是不是还是觉得不好?”
海雅接过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打字道:【样式有点老气,我想换个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里面铺层金色的纱,放上糖之后肯定好看。】
李老板在一旁听着,脸上有点为难:“透明盒子倒是有,就是比纸盒贵不少,而且咱们这小地方,要做这么多样式,得从市里调货,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来得及。”海蓝直接打断他,“你现在联系厂家,要最好的亚克力盒子,金色的纱我让人去买,明天必须送到。多少钱无所谓,只要能弄好。”
李老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行,我这就打电话。”
海雅看着海蓝毫不犹豫的样子,无奈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打字道:【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惯坏才好。”海蓝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糖,“我的老婆,我不惯着谁惯着?”
从喜糖铺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光晕。海蓝发动车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昨天看的那个婚纱头纱,你说上面的水钻不够亮,我让厂家重新换了批进口的水钻,现在应该送到婚纱店了,要不要去看看?”
海雅瞪了他一眼,打字道:【不去了!再看下去,我怕婚纱店老板都要哭了。你就是这样,我说一句不好,你就恨不得把整个店都换了。】
“那有什么。”海蓝笑着说,“头纱是戴在你头上的,必须得亮闪闪的,像星星一样。不然怎么配得上我的新娘?”
他说得一本正经,海雅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的无奈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甜。她知道,海蓝不是在铺张浪费,他只是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头纱,一个不起眼的糖盒,都要做到让她完全满意。
车子驶过街角的甜品店,海蓝忽然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一下。”
没等海雅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车门跑了进去,没过两分钟,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跑了回来,递给她:“你昨天说想吃这家的提拉米苏,我刚才路过看到还开着门,就给你买了。”
海雅接过盒子,入手温热,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打开盒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好吃吗?”海蓝凑过来,眼里带着期待。
海雅用力点头,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示意他也尝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蛋糕,窗外的车流汇成了灯的河流,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奶油香,温馨得让人不想下车。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海雅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打字道,“就算什么都不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海蓝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但我想给你的,不止是幸福,还有所有人的祝福和羡慕。我想让你穿着最漂亮的婚纱,站在最完美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海蓝这辈子最宝贝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海雅心里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她忽然觉得,那些被海蓝“折腾”出来的小插曲,那些被他勒令重弄的布置,其实都是他藏在细节里的爱意,笨拙却真诚。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海雅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她知道,这场婚礼或许会因为海蓝的“较真”而多花些时间和金钱,但这份被人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的感觉,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就像这冬日的夜晚,虽然寒冷,却因为身边有了彼此,而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