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临那深邃的眼眸中，缓缓浮起一丝困惑。这女人急匆匆冲过来，半晌不说话，一开口却问起他儿子，着实令他费解。他眉峰微微挑起，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暖黄壁灯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反倒衬得他的轮廓愈发冷峻硬朗：“怎么，你找我儿子有何事？”
“他人在哪儿？” 林婉晴单手闲适地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语气看似慵懒，眼底却不经意间掠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送回家了。怎么了？” 叶君临垂眸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十七分。小梓轩陪着熬过了六小时的手术，到底还是个孩子，终究扛不住困意，叶君临便吩咐人先送他回去了。
走了？
林婉晴立刻收回目光，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盘扣。她微微倚着墙，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你还在这儿耗着做什么？”
男人忽然往前逼近半步，走廊里的声控灯像是被惊扰一般，应声亮起，将两人的影子重重叠叠地投映在瓷砖地上。叶君临低头时，发梢轻轻扫过她的额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等你。”
“……”
深夜的医院静谧得能清晰听见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微弱轻响，林婉晴只觉后颈泛起一层薄热。月光如纱，透过窗户悠悠洒进来，男人站直后离她更近了些，空气中莫名弥漫起一丝暧昧的气息。
林婉晴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 这男人，莫不是在有意撩拨她？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甩走这些杂念，随后轻笑一声：“家属担心病人，这我能理解。放心吧，叶老太太已无大碍。”
说着，她掏出手机查看消息：“沈家派人来接我了，我这就先走。”
话音刚落，女人便利落地转身。她走路时看似连腿都懒得抬起，姿态谈不上优雅，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之态，可速度却不慢，那离去的背影竟莫名透着一股别样的吸引力。
叶君临微微迟了一步，也跟着她往外走。
他并不怀疑自己找来之人的医术，打从心底相信她能将手术顺利完成。
再说了，他本就打算亲自送她回沈家，所以才一直守在这里。
叶君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转角处传来她刻意压低的通话声：“去查叶君临。”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年，他能一眼看穿合作方的每一处算计，也能轻松识破对手设下的每个陷阱。可眼前这女人，却如同青溪巷口那扇蒙着水雾的玻璃窗，明明近在咫尺，却总让人难以捉摸她的深浅。
他没有再追上去，而林婉晴似乎也并未察觉身后有人。又转过一个弯，她的声音更低了些：“还要他儿子的所有资料。” 林婉晴顿了顿，“包括学校、兴趣班，以及他常去的地方。”
手机那头传来楚墨夸张的吹哨声：“查人家儿子？林医生，您这是打算当后妈啦？我就说叶家那位可是顶流帅哥，您见了果然把持不住呀？话说，他是不是帅得惊天动地？”
林婉晴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
帅吗？
昨晚在沙发上，那男人即便被下药，却仍拼命克制的模样，确实有那么几分勾人。
她语气淡淡：“一般吧。”
楚墨又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啧，认识您这么多年，您说一般的人可没几个。依我看，你们俩有戏！您打算 ——”
林婉晴直接打断他：“我醒来要在邮件里看到资料。”
楚墨无奈：“…… 行吧。”
挂了电话，她便上了沈家来接的车。此刻她实在没心思欣赏云城的夜景，闭上眼睛，很快便迷糊着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眼时，车已稳稳停在沈家别墅的门廊之下。三层小楼的雕花窗棂透出温暖的灯光，门廊前的迎客松被夜露润泽得闪闪发亮，就连台阶上的青石，也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夜晚独有的清新气息，静谧而美好。
“婉晴小姐到了！” 管家恭敬地引领着她进入楼内。
沙发上坐着四个人。中间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眼睛略显空洞地望着前方：“她到了？我听见车声了。”
左边坐着的楚玉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到了！”
沈老太太一听，立刻激动地起身，胳膊往前伸着摸索：“婉晴？是婉晴吧？长得像你妈妈不？”
“奶奶，婉晴姐和姑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右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与楚玉嫣有几分相像，一双大眼睛透着灵动与秀气。她赶忙扶住老太太的胳膊。
楚玉嫣笑着嗔怪：“说得好像你见过姑姑似的。”
当年沈家长女离家时，楚玉嫣还没和沈铭结婚，婚后也仅仅见过林婉晴妈妈的照片。
沈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虽然没见过，但血脉相连嘛！我一见到婉晴，就觉得格外亲近！”
“死丫头，就会哄奶奶开心。” 沙发上坐着的沈家小儿子沈明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沈悦没理会他，快步走上前，轻轻拉住林婉晴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在老太太手上。
林婉晴微微一怔。
她在林家长大，小时候因为身材胖总被人嘲笑，又因身体孱弱不常出门，整日只能窝在卧室里。林正雄嫌弃她是个累赘，后妈苏慧兰甚至连她的生日都记不得，她哪里经历过这般温情的场面？
起初她还下楼吃饭，后来苏慧兰让人把饭送到楼上，她连卧室门都不用出了。
小时候的她，着实孤单。看着林诗瑶亲昵地黏着林正雄撒娇，她也曾满心期盼着能得到家人的疼爱。可林正雄每次看向她时那厌恶的眼神，让她渐渐断了这份念想。
于是，她把心思都倾注在了别的地方 —— 钻研黑客技术、学习医术、练习功夫……
所以像这般亲昵的接触，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可想象中的厌恶并未出现。老太太的手因皮肤松弛略显绵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仿佛穿透了她层层包裹的伪装。
“婉晴……”
老太太激动得手不住颤抖：“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
“妈，都两点了。” 沈夫人楚玉嫣端来参茶，轻声劝道，“有话咱明天再说，婉晴做了六个小时的手术，该好好休息了，您也一样。”
“好好……” 沈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婉晴，你也累了，先去睡吧。”
楚玉嫣让沈悦扶着老太太回房，林婉晴也跟着上了楼。楚玉嫣说道：“你妈妈的房间我们一直保留着原样，你回来就住这儿。小苹果已经睡了。”
“好。”
“对了。” 楚玉嫣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似有话要说，“叶先生请您来做手术这件事，我们没对外声张。就怕家里人担心。”
“我明白。” 林婉晴点头，她本就不想暴露身份，只打算在这儿住上几天。等叶老太太醒来，便回清溪市去找儿子。
她轻轻点头。
实在是太过疲惫，她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房间，便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她刚一醒来，就见楚玉嫣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婉晴，医院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