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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沈清禾发来的消息:“佐藤教授的风水图拓片找到了,上午十点在研究室等你。”字迹依旧遒劲,像根笔直的竹。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好”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脚踝时,我忽然想起千鹤川子跪坐在晨光里的模样:乳尖的粉,腰腹的白,还有臀部那道惊心动魄的曲线,像幅泼了墨的浮世绘,在脑子里晕开一片湿漉漉的红。喉结又动了动,才惊觉自己竟在期待夜幕的降临——期待那片会呼吸的白,期待那团能攥出水的软,期待她用日本女子独有的温柔,把我所有的理智都泡成一汪春水。

千鹤川子往我咖啡杯里续热水时,骨瓷杯沿在阳光下泛着薄光。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明指甲油在指尖凝成层极薄的膜,像敷在瓷器上的釉。“曹君的咖啡该续了,”她把杯柄转到我顺手的方向,发梢垂在杯口投下细影,“昨夜的月色很好,窗台上的紫阳花好像又开了两朵。”她微微低头,珍珠手链在手腕上转了半圈,带着点未说尽的缱绻。

研究室的橡木长桌还留着昨夜的温度。我盯着她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是上周在银座三越百货买的,当时她说珍珠的晕彩像极了京都初雪,此刻那些淡粉的光晕在咖啡热气里晃,倒像是她藏不住的心事。

“多谢。”我翻过论文的某页,沈清禾用红笔圈出的批注洇在纸背,像枚没干透的印章。千鹤川子的目光扫过那处时,捏着水壶的手顿了顿,热水在杯口漾出细浪:“沈同学对古籍真是上心。”她把刚洗好的草莓摆进白瓷碟,蒂头都仔细摘过,“今早去买草莓时,看见神社的巫女在撒盐,说是祈愿五谷丰登呢。”她声音轻柔,像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

走廊传来文件夹碰撞的脆响时,她正用银叉挑起颗草莓往我嘴边送。沈清禾抱着的书在门框上磕了下,浅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那串银镯子——上次在浅草寺求的,她说每只镯子都刻着不同的梵文。阳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像宣纸上精心画的小楷。她怀里的书滑出半本,我认出是《园冶》,书脊上还留着她用铅笔写的名字缩写。

“佐藤教授的手稿。”她把文件袋放在我手边,银镯子擦过桌面的声响,比千鹤川子的珍珠链更清越。目光落在我和千鹤川子之间的草莓碟上,只停了半秒,便径直翻开手稿的某页,“这里有些数据和思路,或许能给你的研究提供点新角度。”她说话时总看着纸面,可我发现她翻页的指尖在微微发红,像是刚洗过冷水。

千鹤川子突然笑起来,银叉上的草莓晃了晃:“沈同学连教授的手稿都看过了?真是厉害。”她把叉子递到我唇边,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下唇,“曹君尝尝,是今早特意去筑地市场买的,就想着你会喜欢。”草莓的甜酸漫开时,我看见沈清禾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像她总爱用的半生熟宣,带着点不肯服帖的韧劲。

“手稿是公开借阅的。”沈清禾翻过一页,钢笔在某行字下画了道线,“曹振东,下午三点的文献研读会,你确定要带这个版本?”她终于抬眼看我,睫毛在眼底投的影比古籍上的朱批还直,“里面有处刊误,我标在你桌角的便签上了。”说罢转身去资料柜,浅蓝色衬衫的后摆随动作扬起个利落的弧度,像只掠过水面的白鹭。经过我身边时,她怀里的书突然滑下来,我伸手去接,她也同时弯腰,肩膀不经意撞在我手臂上,像团柔软的云擦过,带着洗衣液的淡香。

千鹤川子的银叉在碟子里轻轻敲了敲:“沈同学真是细致。”她把我的西装外套往臂弯里搭,香水味混着草莓的甜漫过来,“妈妈寄的茶箱到了,宇治的明前茶,据说今年的雨水格外好。”她说话时指尖在我胸前划了个浅弧,停在第二颗纽扣上——昨夜被她咬松的那颗,“茶箱放在车站储物柜里,密码是曹君的生日,我怕自己记不住。”她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小布包,“这是我做的和果子,红豆馅的,你上次说喜欢甜一点的。”

我捏着沈清禾留下的便签,纸页边缘还留着她指甲的压痕。千鹤川子的发梢扫过我手背,像条温凉的蛇:“曹君在想什么?是在想沈同学的批注,还是在为下午的研读会做准备?”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榻榻米上特有的黏,“走廊的风好像有点凉,要不要把窗关上?”

“千鹤。”我抓住她正要解我领带的手,她的掌心比草莓还暖,“茶箱下午我让快递送过去。最近事情有点多,你别多想。”便签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像枚细针,扎破了咖啡杯里的泡沫。

她突然踮起脚,发间的珍珠胸针硌着我的下巴。“曹君是忙研究忙得晕头转向了吧?”她的呼吸吹在我喉结上,带着和果子的甜,“可昨夜你说,最喜欢看我穿那件白色睡裙。”她退开半步时,恰好撞上沈清禾送来的书,书从书堆滑下来,露出扉页我写的名字,旁边被沈清禾用铅笔补了行小字:“卷三有删节,需对照另本。”那字迹里的笃定,像她本人一样,从不屑于拐弯抹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千鹤川子抢先一步掏出来,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突然笑出声:“是樱井小姐呢。”樱井美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古琴般的清润:“曹君,我刚好路过你们学校,突然就想给你打个电话。”背景里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没打扰到你吧,就是简单问候下。”没等我回应,她轻轻说了句“那你忙,不打扰了”便挂了电话,像片樱花落在水面,连涟漪都生得克制。

“她倒会挑时间。”千鹤川子把手机塞回我口袋,指甲在我腰侧掐了下,“樱井小姐总是这么优雅。”她往我碗里添了块鳗鱼,“但再优雅,也比不上身边人的贴心,对不对?”她的膝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像只试探的猫,带着点怕被驱赶的小心翼翼。

沈清禾抱着书从餐厅门口经过时,千鹤川子突然提高了声音:“晚上要是有空,来我这里吧,我泡宇治茶给你喝,用曹君送的那只粗陶碗。”她的声音刚好能让门口的人听见,“上次你说喜欢粗陶的温厚,不像瓷碗那样凉,我一直记着呢。”

沈清禾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怀里的书往胸前拢了拢。浅蓝色衬衫的后领绷得很紧,露出节白皙的颈椎,像支玉簪斜插在发间。她的声音隔着几张餐桌飘过来,清晰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曹振东,你落在研究室的便签,我夹在书里了。”说完便拐进走廊,背影笔直得像古籍里的界格线,却在转角处,不经意般放慢了半步。

千鹤川子突然把筷子搁在碗沿,瓷筷与碗沿碰撞的脆响让周围的交谈声都停了半秒。“她总是这么独来独往。”她的指尖在鳗鱼皮上划着圈,“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比谁都有数。曹君,你说她是不是很厉害?”她突然抬头看我,眼里蒙着层水光,像雨天的樱花,“我是不是比不上她,让你有些失望了?”

我望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昨夜她伏在我胸口的样子。月光从纸窗渗进来,在她背上描出层银边,她的睫毛上沾着水光,像落了层细雪。“曹君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她当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话没说完就被我按住了唇,她的睫毛在我掌心颤得像只受惊的蝶。

手机在这时又震了下,是雪子。屏幕上跳出两行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只是黑川那边还没松口,最近别来找我,他盯着紧。你自己也当心。”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我想起她上次说“有些事总要解决”时的眼神,像株在石缝里也要开花的野草,带着股韧劲。

千鹤川子的目光落在我震动的口袋上,没问是谁,只是把自己的茶碗往我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玄米茶,解腻的。是我特意去那家你提过的老店买的。”她的指甲在碗沿划了个圈,“曹君,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总是……”她突然抬头看我,眼里蒙着层水光,像雨天的樱花,“我是不是让你有压力了?”

我望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昨夜她伏在我胸口的样子。月光从纸窗渗进来,在她背上描出层银边,她的睫毛上沾着水光,像落了层细雪。“曹君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她当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日本女孩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不是让你觉得……”

“千鹤。”我按住她正在发抖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不是这样的。你别胡思乱想,是我最近太忙了,忽略你的感受了。”

她反手握紧我的手,指甲掐在我虎口的软肉上,带着点撒娇的疼。“那你以后多陪陪我好不好?”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肩膀微微耸动,像被雨打湿的蝶翼,“曹君每次和沈同学讨论研究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看我的时候,都没有那种专注。”她突然停住,把脸埋进臂弯,珍珠胸针在浅色针织衫上硌出个小印。

餐厅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味增汤的热气、鳗鱼的香、千鹤川子的香水味搅成一团。我望着窗外渐渐稀疏的银杏叶,沈清禾留在书里的便签突然变得清晰——她总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提醒我该走的路。而千鹤川子的眼泪,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我先送你回去。”我抽回手时,她的指甲还勾着我的袖口,像只怕被丢弃的幼猫。走出餐厅时,银杏叶刚好落在我鞋尖,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沈清禾总爱在古籍旁画的小记号。

研究室的门虚掩着,那本书摊在我的桌上,某页果然夹着张便签。沈清禾的字迹遒劲如松:“有些资料或许有用,放在资料室了,钥匙在你抽屉的第二格。”便签的右下角,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和我口袋里那片几乎一模一样。她总这样,从不说多余的话,却把该铺的路都铺好了。

资料室的门半开着,我走过去时,正看见沈清禾站在高书架前踮脚够书。浅蓝色衬衫被午后阳光晒得有些透亮,能看见她后背的脊椎凸起,像串小巧的玉珠。她够了三次都差半寸,银镯子在半空划出细碎的光,我赶紧上前,在她又一次踮起脚尖时,我的手也伸了出去。她的手肘突然撞到我胸口,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她慌忙去捡,我也蹲下身,手指在散落的书页间碰到一起。她的指尖微凉,像浸在溪水里的玉,我能感觉到她猛地一颤,耳尖瞬间红透。

“抱歉。”她低着头捡书,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我看见她的嘴唇抿成条直线,像在用力咬着什么。我帮她把书摞好,起身时,她刚好站直,胸前的衬衫因为弯腰有些绷紧,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她突然抬头,鼻尖差点撞上我的下巴,呼吸像温热的羽毛扫过我的喉结。这一瞬,她的胸脯轻轻擦过我的手臂,像团柔软的云飘过,我浑身一麻,像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谢谢。”她接过书,转身要走,胳膊却不小心蹭过我的手臂。那瞬间的柔软像电流窜过,我看见她飞快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手里的书差点又掉下去。阳光落在她的脖颈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像刚破壳的雏鸟。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粉,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嘴唇紧紧咬着,露出一点点泛红的牙印。

“这些或许能用上。”她翻开书的某页,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地方值得参考。”她说话时离得很近,我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比千鹤川子的香水更让人安心。她翻页的手指在发抖,我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翻古籍磨出来的。我故意凑近看她指的段落,膝盖不经意碰到她的膝盖,她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缩了缩,却没挪开太远,睫毛上沾着点细小的灰尘,像落了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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