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玄伪造的死亡诊断书像磁石一样吸走了大部分执刀鬼影的注意力。
我那间概念手术室里,原本悬浮在空中、虎视眈眈的缝合针线和概念手术刀,此刻都飘到了门外,围着那张判定我“想象力枯竭而死”的破纸打转,又是“解剖”又是“化验”,忙得不亦乐乎。
压在灵魂上的那座大山,仿佛被搬开了一大半。
我靠着冰冷的手术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几乎浸透了里外衣服。脑子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又沉又痛,思绪运转起来,像是生锈的齿轮,嘎吱作响,无比艰涩。
“缝合”并没有完全解除。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无数无形的“概念丝线”,它们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着我的思维。每一次思考,都像是在这些黏腻的丝线中挣扎,念头甫一诞生,就被无数看不见的线头拉扯、束缚,难以顺畅地延展。
我尝试集中精神,想象一个简单的念动力护盾。
这个平时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念头,此刻却像陷入了泥沼。关于护盾的形状、强度、能量流转的细节,刚刚在脑海中泛起微光,就被那些无形的丝线迅速缠绕、捆扎、勒紧,最终凝固成一个僵硬、无法继续构建的思维残渣。
妈的!
我气得想骂娘,却连组织一句像样脏话的想象力都被限制了。
这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比直接的物理伤害更让人憋屈和恐惧。我的力量源泉,我的最大依仗,正在被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一点点缝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和急躁只会让那些“缝合线”缠得更紧。
回想刚才的险境,我是怎么暂时逼退那些鬼影的?是利用规则,引导它们的“缝合”去攻击“切割”。
那么现在,这些残留的、束缚我思维的“缝合”效果,是否也能被利用?
就在我绞尽脑汁时,林夜的声音,带着预知特有的那种穿透空间的缥缈感,隐隐约约在我脑海中响起,断断续续,却清晰地点明了关键:
“鸣梦!别……尝试破坏线!”他的声音似乎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反过来……利用它!你的诊断是‘想象力过剩’……处方是‘缝合’——”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对抗某种干扰。
“——那就用你的念动力……模拟‘缝合’的概念……去‘缝’点什么!”
去“缝”点什么?
缝什么?
我猛地抬头,目光扫过这间因为系统过载和外部干扰而变得不稳定的手术室。
墙壁上,之前因为震动和能量冲突,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发丝般的空间裂缝。它们不稳定地闪烁着,散发出微弱的吸力,仿佛连通着未知的虚无。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几乎被缝合的思维!
缝!
就缝它们!
我不再试图去挣脱、去斩断那些缠绕我思维的无形丝线。
反而,我主动接纳了它们的存在,将残存的、尚未被完全缝死的意志力,连同所有的念动力,不再用于抵抗,而是全力模仿、模拟着那种“概念缝合”的规则和轨迹!
在我的精神感知中,念动力不再是无形的力场,而是开始扭曲、变形,逐渐凝聚成一根根更加凝实、更加听我指挥的……无形的“针”和“线”!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像是在逆着洪流游泳。那些残留的缝合规则不断干扰我,试图将我的念动力也同化成束缚我的工具。
但我咬牙坚持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林夜的提示和刚才成功的经验。
遵循规则,利用规则!
终于,第一根由我念动力模拟而成的“概念缝合针”成型了!它颤巍巍地悬浮在我面前,针尖闪烁着我的意志光芒,后面牵引着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线”。
目标——正前方墙壁上,一道最明显、约手指长的细微空间裂缝!
“给我……缝上!”
我集中所有精神,引导着这根念动力之“针”,遵循着这片空间强加的“缝合”概念轨迹,但不是向内束缚我自己,而是向外——狠狠刺向那道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噗!
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某种薄膜的触感反馈回来。
念动力之针精准地扎入了裂缝的边缘,后面牵引的精神力之线随之穿梭!
嗡——
空间发出一阵低沉的、满足般的震颤。
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道细微的黑色裂缝,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用与我同源的力量,将它细细地缝合起来!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道裂缝,虽然我能感觉到这种“缝合”只是暂时的,消耗巨大,且极其不稳定。
但成功了!
我真的利用这该死的“缝合”规则,做到了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直接干预、稳定空间结构!
我收回念动力,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精神力的消耗是惊人的,脑子更是像被抽空了一样,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剧痛。
但是!
那种无处不在的、思维被捆缚的滞涩感,减轻了!
当我再次尝试去想象时,虽然依旧艰难,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寸步难行。仿佛因为我“遵从”并“使用”了规则,规则对我的限制也随之松动了一丝。
我找到了在这片诡异空间里战斗的新方式!
不是蛮干,不是硬抗,而是融入它,理解它,最后……驾驭它!哪怕只是最初级的、取巧式的驾驭。
然而,没等我细细体会这来之不易的突破——
“呜——!!!”
整个手术区,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末日警报般的尖锐长鸣!
我刚刚缝合的那道墙壁裂缝附近,其他的裂缝如同受到刺激般,猛然扩张、蔓延!更多的黑色裂痕出现在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上!
之前被死亡诊断书引开的执刀鬼影们,像是接到了更高优先级的指令,齐刷刷地放弃了那些纸张,重新转向我们所在的走廊方向!
它们的身影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的概念压迫感远超之前!
而在走廊的尽头,那片最深沉的黑暗里,一个由无数破碎医疗器械、扭曲光影和痛苦人脸聚合而成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正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