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
眼看她身体摇摇欲坠，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我顾不得林夜的警告，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两步。
不能让她再沉溺在那份绝望的记忆里了！
心念急转，体内那点微弱的精神力被疯狂压榨，一股无形的力量自我为中心扩散开来，艰难地、颤抖着在苏媚周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念力屏障。
屏障成型的瞬间，我脑袋里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这玩意儿太耗神了，尤其是在这种怨念力场强大的地方，维持它就像在激流里撑开一把破伞。
但效果是有的。
苏媚剧烈颤抖的身体稍微平复了一些，虽然眼神依旧涣散，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完全被吞噬的状态。她像是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勉强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她的精神被轮椅上老人的记忆和……她自己的记忆反噬了！”林夜语速极快，他已经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金属盒里取出一支泛着淡蓝色微光的药剂，“按住她！别让她的虚化手臂彻底失控！”
他自己也承受着天眼通带来的负荷，鼻血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但他擦都没擦，眼神专注地寻找着给苏媚注射的最佳时机和位置。
陈铁山低吼一声，再次踏前，这一次，他不是要去推动轮椅，而是如同一座真正的铁塔，将盾牌重重顿在我们身前的地面上。
“嗡——！”
几乎就在他立盾的同一时间，轮椅周围那无形的排斥力场仿佛被激怒了，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原本只是弥漫的悲伤与绝望，瞬间转化成了实质性的、带着尖锐恶意的冲击！
那不是物理上的风压，而是纯粹的精神怨念凝聚成的狂潮！
“呃！”陈铁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双脚死死钉在地上，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抵住盾牌。那面陪伴他出生入死、布满伤痕的锈蚀盾牌，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更多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纹！裂纹之中，隐隐有极其微弱的黑气渗出，与他之前伤口渗出的黑血如出一辙。
他在用他的方式，为我们构筑第一道，也是最坚实的一道防线，硬生生扛住了绝大部分的精神冲击。
“就是现在！”林夜看准苏媚一个精神稍微松懈的间隙，手腕一抖，那支淡蓝色药剂精准地刺入了她颈侧的血管。
药剂注入，苏媚身体猛地一弹，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窒息后重新吸到空气的抽气声。她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但聚焦的瞬间，涌出的不是清醒，而是更深的、源自她自身的恐惧和痛苦。
“不……不要过来！车……车要炸了！”她尖叫起来，声音嘶哑，充满了与轮椅老人截然不同的惊惶，“李叔！李叔你回来！别过去！会死的！”
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虚化的右臂在这一刻闪烁得异常剧烈，边缘处甚至开始变得透明，仿佛真的要穿透现实的壁垒，消失在另一个维度。
“那是……她自己的记忆闪回。”林夜一边警惕地盯着轮椅和周围力场的变化，一边快速低声道，“她小时候那场车祸……看来不只是意外。有救援者为了救她……牺牲了。”
我心头一震，看着苏媚痛苦蜷缩的样子，终于明白她那份玩世不恭和毒舌之下，隐藏着多么沉重的负罪感。这份深埋的创伤，在此刻被外界的强烈怨念勾连、引爆，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
而就在这时，我敏锐地注意到，当苏媚的虚化右臂闪烁到最剧烈的程度时，周围那凄厉的哭声，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奇异的共鸣。
仿佛那哭声……认识这种虚化的状态。
或者说，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与构成这哭声的某些本质，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苏媚的虚化，并不仅仅是她个人的诅咒或能力？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但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深究。
“稳住她！”林夜再次喝道，他自己也快到了极限，天眼通维持着对轮椅核心的锁定，鼻血流得更凶了。
我咬紧牙关，几乎能听到自己精神力透支时发出的“嘎吱”声，拼命维持着那道摇摇欲坠的念力屏障，将苏媚与外部最直接的怨念冲击隔开。陈铁山依旧像磐石一样挡在前面，盾牌上的裂纹似乎在缓慢扩大，但他半步未退。
巷道里，冰霜蔓延，哭声凄厉，药味与绝望混杂。
一把承载着死亡记忆的轮椅，一个陷入自身梦魇的半虚化者，一个用肉身硬抗精神冲击的盾卫，一个精神力濒临枯竭的菜鸟，还有一个七窍流血苦苦支撑的指挥。
我们这支刚刚成型，还带着满身伤痕的队伍，在这狭窄阴暗的角落里，与一场源自过去、弥漫于现在的悲伤风暴，进行着一场无声而凶险的角力。
活人勿近。
但有些界限，我们不得不越过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让某些哭泣的声音，能够安息。
苏媚在药剂和屏障的双重作用下，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至少不再失控地尖叫。她虚化的右臂，闪烁的频率也开始降低，只是那几乎穿透现实的透明感，却似乎留下了一些永久性的痕迹。
陈铁山喘着粗气，缓缓放松了抵住盾牌的力道，盾牌表面那些细微的裂纹，暂时停止了扩张，但那些渗出的极淡黑气，却仿佛活物般，在裂纹中缓缓蠕动了一下，又沉寂下去。
林夜抹去脸上的血，看向那把依旧散发着冰冷排斥力的轮椅，眼神深邃。
“核心……还在那里。老人的执念，加上苏媚共鸣引动的其他东西……这个‘节点’，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而且，我感觉到……这哭声，这怨念，似乎……认得苏媚的这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