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南风像团刚晒过的棉絮,把窗台上的蚕匾吹得轻轻晃。诗诗捧着片鲜嫩的桑叶蹲在竹匾旁,蚕宝宝在叶面上爬得沙沙响,白胖的身子扭得像团小糯米。“灵月姐姐!这蚕比去年的能吃!”她把桑叶铺得像层绿毯子,“是不是喝了小满水?胖得能滚成球,饿起来能把桑叶啃出洞,吐的丝准能绕成银线团,织成布能当月光披,连嫦娥都得馋哭!”
灵月正在竹筐里挑桑叶,巴掌大的叶片沾着晨露,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桑葚干,“别用手捏蚕宝宝,”她捏掉诗诗指尖的桑叶渣,“去年小满你养蚕,把半筐毛毛虫当蚕宝宝捡回来,吓得丫蛋直哭,白老说你这是给蚕神‘送杂役’,最后用镊子夹了半夜,你还哭着说它们长得太像双胞胎。”诗诗嚼着桑葚干直点头,甜得带点酸,“比去年的晒得干!肉头足得很,像把小满的甜都熬进果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紫味!”
苏砚在窗下搭蚕架,竹竿拼得像个小楼阁,他往架上摆了三层蚕匾,“李伯说小满养蚕,叶肥蚕壮丝才好,”他给蚕匾盖了层薄纱,“今年的蚕籽出得多,比去年多养了两匾,够缫出三斤白丝,剩下的蚕蛹炸着吃,说是补得能扛住夏天的热,比去年的瘦蛹香多了。”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桑叶,结果脚下一滑,整筐桑叶“哗啦”扣在蚕架上,绿叶片埋得蚕宝宝只露小脑袋,引得苏砚直笑:“这是桑叶给蚕宝宝‘盖棉被’呢!扒开让它们慢慢啃,准长得比去年胖三圈,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蚕簸箕,竹篾编得密如蛛网,透气又挡苍蝇。“给你们晒蚕茧用,”他把簸箕往窗台边一放,“比去年的浅,翻晒方便,丫蛋还在簸箕边编了只小蝴蝶,说是能引来蚕仙护佑。”丫蛋举着碗桑芽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煮的!比去年的鲜,里面掺了小米,喝一口从舌尖润到胃里,暖得能冒小汗!”
两个丫头蹲在蚕匾旁数蚕,诗诗把最胖的蚕挑出来单独放,说是“蚕王”,丫蛋则把啃剩的桑叶柄插在花盆里,说是给“桑神”插香。书生背着画筒在窗下转悠,蚕匾里的绿桑叶衬着白蚕,像幅活的水墨画,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桑叶直傻笑,叶汁沾在鼻尖上,丫蛋的粥碗冒热气,苏砚的蚕架搭得齐,灵月的桑叶筐堆成绿山,远处的桑葚树在画纸上挂成紫珠。
“这画得叫《小满养蚕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蚕事图》多了几分柔气,你看诗诗被晒红的脸颊,比桑葚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手一抖,桑芽粥洒在画纸上,晕成朵淡绿芽,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春味给画添活气呢!明年准能画出会爬的蚕,挂在屋里都能听见啃叶声!”
张婶的桑叶馒头摊摆在巷口,蒸笼里的馒头透着淡绿,咬一口能尝到桑叶的清,香得能勾来采桑的姑娘。“来个热馒头垫垫肚!”她往诗诗手里塞了个,“今年的桑叶剁得细,比去年的匀,馒头暄得像棉花,不像去年的叶渣粗,嚼着像啃草团。”诗诗捧着馒头直咂嘴,面的软混着叶的清,说比去年的多了股露水的润:“张婶,明年往面里加豆沙!甜得能化在嘴里,烫得直哈气都舍不得松嘴,像把整个夏天的柔都揉进馒头里了!”
王掌柜提着个竹笼来串门,笼里装着新收的蚕药,“给蚕宝宝防病害用,”他把竹笼往桌案上一放,“这药比去年的灵,撒一点能保半月平安,还配了把小铜勺,说是量药准得很。”诗诗抢过铜勺要试试,结果没拿稳,药粉撒得蚕匾里都是,吓得蚕宝宝缩成小肉球,引得大家直笑:“这是药粉给蚕宝宝‘撒银粉’呢!沾点药长得更结实,算给你的平安礼!”
白老坐在竹椅上,手里转着颗桑葚,眼瞅着孩子们逗蚕玩。他脚边的石桌上摆着杯绿茶,茶香混着桑叶气飘得很远。“小满养蚕,养的是夏的柔,盼的是秋的丝,”他捏开桑葚看籽,“年轻时在江南学养蚕,小满能有片好桑叶就知足,哪像现在,坐着看蚕儿啃叶,喝着清茶听虫吟,这日子,柔得像蚕丝,甜得像桑葚。”
日头升高时,南风把蚕匾吹得轻轻晃,我们坐在窗下分食炸蚕蛹,脆响混着笑语飘得很远。诗诗突然指着蚕匾说:“它们在结茧呢!肯定是蚕神在帮忙,今年的丝准能白得像月光,织成布能做十件新衣裳,连风穿了都得变温柔!”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药粉扫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蚕茧埋在花盆里,说是给‘花神’做丝帕,结果长出丛杂草,你还哭着说白老没教杂草织丝绸。”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蚕啃桑叶的沙沙声,在暖洋洋的屋里荡开。竹笼里的蚕药还带着清香,窗台上的桑叶透着鲜绿,每个角落都藏着夏天的柔。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小满的窗下,在这织着绿纱的期盼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蚕匾还在摆,这桑叶还在采,我们还在这屋里,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织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