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下起来就没个完。淅淅沥沥连下了五天,镇上的土路变成了泥塘,诗诗踮着脚往铁匠铺跑,没走两步就摔了个趔趄,新做的布鞋沾满了泥,她却顾不上擦,举着油纸包喊:“张爷爷!灵月姐姐做了姜茶,快趁热喝!”
铁手张正蹲在炉边烤火,手里拿着块被雨水泡得发胀的铁坯发愁。见诗诗进来,赶紧起身接过姜茶:“还是诗诗姑娘贴心,这鬼天气,铁坯都潮得打不着火。”
丫蛋正用布擦着那些生锈的农具,看到诗诗的泥鞋直笑:“诗诗姐姐,你这鞋能当墨锭用了。”
“去你的,”诗诗把鞋在门槛上蹭了蹭,“我是来给张爷爷送姜茶的,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她说着就拿起抹布,帮丫蛋擦起了铁犁,结果越擦越脏,倒把自己的袖子蹭得黑乎乎的。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一声,紧接着是王掌柜的惊呼。我们跑出去一看,原来是布庄后墙被雨水泡塌了一角,堆在墙边的几匹绸缎都被泥水浸了。王掌柜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这几匹是上等的杭绸,浸了水就卖不出去了!”
苏砚二话不说,脱下外衣搭在肩上就往墙根冲:“先把绸缎挪开!灵月,你去镇上找些木板来挡挡雨!”
灵月应声跑去,诗诗和丫蛋也赶紧帮忙搬绸缎,铁手张则回铺子里扛来几块厚铁皮:“先用这个盖着,能挡点水!”
书生背着画板路过,看到这场景,也放下画板加入进来,用他的画筒当撬棍,帮着苏砚清理墙根的碎砖。雨水顺着大家的头发往下淌,混着泥水流到脸上,却没人顾得上擦。
“慢点搬,别扯坏了!”王掌柜跟在后面,心疼地看着被泥水浸了边的绸缎,眼圈都红了,“这可是我准备给女儿做嫁妆的……”
“王掌柜别担心,”灵月抱着木板跑回来,喘着气说,“绸缎晾干了我帮你洗洗,说不定还能补救。墙的话,等雨停了我们帮你重新砌。”
诗诗也跟着点头:“我去跟张婶说,让她多烧些热水,咱们把绸缎好好洗洗!”
正忙得热火朝天,张婶挎着个竹篮来了,里面是热腾腾的红糖馒头:“先吃点垫垫!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干活!”她还带来了几捆草绳,“用这个把绸缎捆起来吊在屋檐下,通风,干得快。”
李伯也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拿着几个油纸包:“我那儿有些石灰粉,等雨停了和泥用,能让墙更结实。”
雨越下越大,屋檐下却热闹得很。大家围着被吊起的绸缎,商量着怎么清洗,怎么修补墙壁,王掌柜的愁眉渐渐舒展开,眼里有了笑意:“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齐心的街坊……”
“这叫啥街坊,”铁手张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咱们是一家人!”
傍晚雨小了些,我们把最后一匹绸缎吊好,每个人都成了泥人。王掌柜非要留大家吃饭,杀了只老母鸡,炖了锅鸡汤,香味飘满了半条街。诗诗喝着鸡汤,烫得直吐舌头,却停不下来:“比平时的香!是不是因为咱们一起搬过绸缎?”
大家都笑了,笑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书生拿出画板,借着油灯的光速写,画里的我们围坐在桌前,脸上带着泥,眼里却闪着光,屋檐下还吊着几匹湿漉漉的绸缎。
“这画就叫《雨中情》,”书生说,“比任何风光画都动人。”
白老喝了口鸡汤,慢悠悠地说:“我年轻时总以为,江湖上的扶持是拔刀相助,是两肋插刀。现在才明白,能在下雨天帮邻居搬搬绸缎,递碗热汤,也是江湖里的真性情。”
雨夜里,我们踩着泥水往家走,月光偶尔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脚下的路。诗诗的鞋早就湿透了,却蹦蹦跳跳地说:“今天真有意思!比在草原赶狼还热闹!”
“傻丫头,”灵月牵着她的手,“这才是过日子的热闹,比打打杀杀暖多了。”
回到院子,葡萄架被雨水洗得油亮,石榴树的叶子上挂着水珠,像一串串小灯笼。我们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喝着剩下的姜茶,身上暖暖的。
或许江湖从不是风花雪月的传奇,而是风雨里的互相扶持,是泥泞中的彼此搭手。就像这梅雨季的雨,虽恼人,却能让大家的心靠得更近,让寻常的日子里,多了份不寻常的暖意。
雨还在下,但我们知道,明天太阳总会出来,被浸的绸缎会晾干,塌了的墙会砌好,而我们的江湖,会在这些互相扶持的日子里,慢慢酿成更醇厚的滋味。毕竟,这风雨里的暖,才是江湖最动人的底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