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彻底散去,脚踏实地之感传来。
梦瑶、兮云与那位名为凛风渡的青袍男子,在那位道童的引领下,迈步跨过了那扇散发着古老道韵的宏伟殿门,正式踏入了长云殿内。
殿内的景象豁然开朗,与外界想象的奢华威严不同,内部陈设反而异常简洁、空旷、高远。
巨大的殿柱支撑着望不到顶的穹顶,柱身与四壁皆是由温润的白玉砌成,其上天然形成流动的云纹,仿佛将整个天穹的云海都收纳了进来。
柔和而明亮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洒落,充盈着整个空间,却不见任何灯盏火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祥和却又无比浩瀚的气息,仿佛置身于道的源头。
大殿深处,并无高高在上的宝座。
只有一方简单的青玉云台,云台之上,一道身影随意地跌坐其上。
正是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气质超然物外的长云上仙。
此刻他并未显露任何迫人的威压,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一位邻家气质出尘的长辈,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与敬意。
“来了?”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心田,“不必多礼,随意坐吧。”
随着他的话音,三人身侧的云气自然汇聚凝结,化作了三个古朴的蒲团。
梦瑶三人依言坐下,姿态恭敬却并不拘谨。
面对这等传说中的存在,紧张在所难免,但长云上仙那平和的气场极大程度地缓解了他们的局促。
长云上仙目光扫过三人,轻轻颔首,似乎颇为满意,开口道:“能闯过五关来到此地,便是尔等的缘法。依照惯例,今日你们三人,皆有一次向我提问的机会。但凡我所知,且不违天道伦常,必知无不言。”
他话语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老夫闭关日久,甚少理会俗务。今日难得有客至,不若大家都先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我认识认识如今的少年英杰?便从你开始吧。”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那位青袍负剑的男子身上。
梦瑶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这位仙尊竟有如此……随性甚至略带顽皮的一面?
这与她想象中威严深沉的仙尊形象颇有出入。
那青袍男子凛风渡闻言,立刻抱拳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剑修特有的锋锐与直率:“晚辈凛风渡,来自灵州万剑阁。一生诚于剑,唯剑唯我。此次冒昧闯山,只为求问心中剑道前路,望能得仙尊只言片语点拨,斩破迷障,不胜感激!”
“灵州万剑阁……凛风渡……”长云上仙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在他背后那柄古朴长剑上停留一瞬,点头赞许道,“心神纯粹,剑骨天成,是个好苗子。剑道一途,贵在专一与诚。你已得其味,不错。”
得到仙尊亲口称赞,凛风渡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激动,再次躬身:“谢仙尊赞誉!”
长云上仙目光转向兮云。
兮云连忙端正坐姿,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崇拜,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晚、晚辈兮云,来自中、中州天道宗。此次前来,是、是为求解心中一份执念困惑,望仙尊慈悲,能为晚辈指点迷津。”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红。
“中州天道宗……兮云……”长云上仙看着她那单纯又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语气带着几分长辈般的慈和,“心思澄澈,灵台明净,是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只是小女娃,你这般心性,太过单纯,日后行走世间,须得多加小心,莫要轻易信人,免得吃亏啊。”
兮云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应道:“是,晚辈记住了。”
最后,长云上仙的目光落在了梦瑶身上。
梦瑶深吸一口气,迎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平静开口:“晚辈梦瑶,蒙瑶池仙子与诸位仙尊抬爱,暂居七仙传人之名。此次前来,并非为求自身之道,实是为我故土玄州亿万生灵,求一线挣脱死局、重见天日之生机。”
她的话语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哦?”长云上仙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与探究,他轻轻摇头,笑道,“你这小女娃,倒真是有些意思。旁人至此,所求无非自身道途精进,或解心魔执念。你倒好,自身尚在化神境挣扎,心中装的却是整整一州之兴亡。这份胸怀……也不知是该赞你一句赤子之心,还是该说你一句……不自量力?”
他的话语并无嘲讽之意,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欣赏和好奇。
梦瑶神色不变,坦然道:“能力或有不及,但心不可不存。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长云上仙闻言,抚掌轻笑:“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待三人都介绍完毕,长云上仙忽而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略显郑重起来。
他目光扫过三人,缓缓开口:“好了,你们都介绍完了。那接下来,也该轮到老夫自我介绍一下了。”
梦瑶三人闻言皆是一怔,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仙尊……也需要向他们做自我介绍?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长云上仙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并不在意,只是用一种平淡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语气,缓缓说道:
“吾名,长云。”
“承蒙道友抬爱,亦有七仙封号——长风归云。”
“吾以手中之剑,勘破虚妄,斩断尘缘,终得窥无上剑道,以此入道,登临仙位。”
说到此处,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无尽虚空,声音变得更加深邃:
“然,七仙之位,于吾等而言,并非仅仅是实力与地位的象征,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职责。”
“吾等七人,分别对应道州苍穹之上的北斗七星位,各镇一方星域,维系着道州天地规则的运转与平衡。调和阴阳,梳理灵机,守护此界免受域外邪魔侵扰,此乃吾等立身之基,亦是受万修敬仰之缘由。”
“这些,外界寻常修士无从得知,乃因未到知晓之时。今日告知尔等,亦是缘法使然。”
这番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三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七仙……竟然还肩负着如此重大的职责?!镇守星位,维系道州规则运转?!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过往的所有认知。
难怪七仙地位如此超然,其意义远非寻常顶级大能可比!
看着三人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恍然,长云上仙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
“与尔等说这些,其实……老夫亦存有几分私心。”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透出一丝亘古的沧桑,“吾于此开阳星位,已枯坐镇守近五千载岁月了。目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故人零落……着实是有些倦了。”
“设下这长云五关,广纳有缘之人,一为择才点拨,二来……亦是盼能觅得一位真正合乎心意、能承吾之剑道与星位的传人。”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三人身上扫过。
兮云与凛风渡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梦瑶。
意思再明显不过:七仙传人就在眼前,仙尊您要找的传人,莫非就是她?
梦瑶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露出无辜又无奈的神情。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改换门庭,继承什么长风归云的剑道星位啊!她的目标是见七仙,救玄州,可不是来给自己找师父的!
长云上仙见他们这般反应,不由莞尔,出言解释道:“莫要胡乱猜测。梦瑶小友已是瑶池仙子钦定的传人,此事关乎七仙决议,非同小可。老夫所言传人,是指……继承吾之道统,未来能接替吾镇守这开阳星位之人。”
他顿了顿,看向梦瑶,语气变得更为具体:“况且,每一位七仙传人的确立,都需得到现任七仙的共同认可,并接受一份独特的‘送仙礼’。此礼并非寻常宝物,而是一次引动道州规则之力的洗礼,助传人的神魂与肉身能初步适应并沟通规则,为将来真正执掌星位、履行仙职奠定根基。梦瑶小友,你虽得瑶池仙子青睐,但其余六仙的‘送仙礼’,亦是必不可少之物。”
梦瑶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这“送仙礼”并非简单的见面礼,而是关乎能否得到道州规则认可、真正继承七仙之位的关键洗礼。
难怪系统发布的主任务要求是“集齐所有送仙礼”!
长云上仙今日坦言这些,看来是真有从他们三人中考察、择选继承人的意图。
即便不能直接继承名号,能传承其道统,未来接替星位,亦是无比重要的机缘。
想到此,三人的神情都变得更加肃穆认真起来。
长云上仙见状,不再多言,袖袍轻轻一挥。
霎时间,梦瑶、兮云、凛风渡三人只觉周身空间微微波动,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下一刻,三人已各自身处一片独立而静谧的云海空间之中,彼此隔绝,互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