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那颗银白色的星依旧明亮,楚昭静静凝望着它,久久未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空无一物,可皮肤之下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细微的震颤,像是系统最后留下的余波。
就在此时,一道紫光自袖中疾闪而出,贴着手腕迅速攀上肩头。他猛然抬臂,一枚碎裂的符纸在掌心轰然炸开,化作点点晶屑,悄然嵌入指尖那枚永恒时光丹纹之中。原本流转着银白光泽的丹药,此刻竟染上了一缕极不协调的暗紫色。
楚昭眉头微蹙,立即将灵觉沉入体内。那股紫气并未扩散,反而在丹纹间规律地震动,频率稳定得不像攻击,倒像是某种信号。
他神色不动,将手掌缓缓收回袖中,指腹轻轻摩挲着右手小指上的墨玉扳指。扳指依旧冰凉,但裂纹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他清楚,系统虽已休眠,但这枚扳指仍留存着最后一丝共鸣。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走向教学楼后巷。那里堆着几块废弃的电子构件,是他前些日子清理校园时遗留的残骸。他在一堆金属碎片中翻找片刻,拾起半块电子木鱼的残片,边缘还连着一根断裂的数据线。
他将残片收入袖口,随即迈步离去。
天尚未亮,星域边境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拂过荒原。楚昭一路向北,穿过倒塌的金属围栏与断裂的能源管道,最终停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前——赛博佛寺旧址。
这里曾是他签到过的地点之一。寺庙早已坍塌,仅剩几根扭曲的钢柱支撑着半面电子墙,墙上的佛像投影早已熄灭。他走到中央,盘膝而坐,将电子木鱼残片置于膝上。
零点整。
蓝光毫无征兆地浮现,比往常黯淡许多,如同从记忆深处强行唤醒的画面。面板文字缓慢显现:
【检测到历史签到数据残余】 【生成补偿奖励】
片刻后,一团虚影在他面前展开。那是传国玉玺的全息图,通体呈灰白色,表面布满细密晶痕,底部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图旁浮现出一行小字:
【材质:未知晶化合金】 【能量波动:与近期三道诏书用印匹配度99.8%】
楚昭瞳孔微缩。
他记得那三道诏书——两日前由皇宫发出,皆为调兵令,加盖玉玺红印。当时他只觉印痕略显模糊,并未在意。如今看来,玉玺本身已在悄然变化。
他伸手触碰全息影像,发现玉玺内部有一条极细的能量脉络,自底座延伸至顶端,形如血管。每一次脉动,竟与他掌心那枚永恒时光丹的节奏隐隐同步。
“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他低声说道,“是它自己在变化。”
他收起影像,起身离开废墟。
天边刚泛出灰白,宫门已在前方。守卫站在岗亭内,动作僵硬,眼神呆滞。楚昭出示通行令牌时,对方机械地点了点头,连例行检查也省去了。
他沿着主道前行,越接近御书房,越觉异常。宫墙上的符文阵列虽亮着,却无丝毫能量流动;廊下巡逻的侍从步伐整齐得近乎诡异,仿佛被同一根无形之线牵引。
御书房外,两名太监垂手而立。见他到来,其中一人沙哑开口:“陛下等你很久了。”
门推开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嬴无忌端坐龙椅之上,背脊挺直,脸色灰败如纸。他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枯瘦得可见皮下晶化的纹路,宛如碎玻璃埋藏于血肉之中。
楚昭跪下行礼,双手捧出玉玺。
“臣奉召而来。”
嬴无忌缓缓抬头,眼窝深陷,目光却锐利如刀,全然不似病弱之人。他并未接玺,反而忽然抬手,五指成爪,径直穿透玉玺中央圆孔!
刹那间,晶化物质喷涌而出,顺着玉玺裂痕蔓延,如活物般缠上楚昭的手腕。那东西冰冷刺骨,所过之处皮肤发麻,仿佛血液正被一点点抽离。
楚昭未曾挣脱。
他任由那晶藤攀附而上,同时借接触之机,悄然探出一缕灵觉。那物质并非死物,其内蕴含极其微弱的能量循环,节奏稳定,宛若心跳。
更诡异的是,这脉动竟与他体内的龙魂有几分相似。
嬴无忌的手仍插在玉玺中,嘴角微微扬起,声音沙哑:“你觉得……朕还能撑多久?”
楚昭低头看着已被晶化覆盖的手腕,语气平静:“陛下若想,便不会召我前来。”
嬴无忌笑了,笑声干涩。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向墙上悬挂的一幅古画。画中是百年前的登基大典,玉玺置于金案之上,群臣跪拜。
“你看那印玺。”他说,“和现在的一样吗?”
楚昭凝神细看。画中玉玺色泽温润,纹路清晰。而眼前这件,边缘已有龟裂,底部印文模糊不清,尤其是“永昌”二字,几乎被晶痕吞噬。
“不一样。”他说,“但用的是同一枚。”
嬴无忌摇头:“不,早就换了。或者说……它自己变了。”
他终于抽出手指,玉玺落地,发出沉闷声响。晶化藤蔓仍在楚昭手臂上蔓延,已爬至肘部。
“你知道为什么朕一直不让你碰它吗?”嬴无忌靠回椅背,呼吸变得沉重,“因为它认主。但它现在……却不属于我。”
楚昭察觉体内龙魂开始躁动。那晶化物质正试图侵入经脉,却被龙魂之力悄然吞噬。他未加阻止,亦未加速,只是静静观察二者之间的对抗节奏。
“那它认主的谁?”他问。
嬴无忌盯着他,良久未语。就在气氛凝滞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太监匆匆进来,低声道:“户部急报,昨日账册核对发现三处空白印章,疑似有人私调军饷。”
嬴无忌闭上眼,挥了挥手:“放着吧。”
太监退下,书房重归寂静。
楚昭忽然开口:“陛下召我,不只是为了让我看玉玺。”
嬴无忌睁开眼,目光复杂:“你比谁都清楚,这东西不能留在朕手里了。”
“所以您让它来找我?”
“它一直在找你。”嬴无忌轻咳两声,嘴角渗出一丝晶状液体,“从你第一次踏入皇宫那天起,它就在反应。只是……朕一直在压制它。”
楚昭低头看向手臂。晶化已蔓延至肩胛,但他能以龙魂之力将其封锁于表层。他缓缓起身,走向墙边那幅古画。
画框下方,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形状与玉玺底部吻合。他伸手按住画框边缘,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暗格弹开。
里面是一卷陈旧竹简,封皮上写着“皇史宬·镜阵初解”。
他取出竹简,尚未翻开,身后便传来嬴无忌的低语:
“别相信那些镜子照出来的东西。”
楚昭回头。嬴无忌双目紧闭,胸口起伏微弱,仿佛耗尽了力气。但那只曾插入玉玺的右手,仍在微微颤抖,指尖滴落的晶液,在地毯上腐蚀出一个小洞。
楚昭将竹简收入怀中,转身走向门口。
经过玉玺时,他停下脚步,弯腰拾起。
那晶化纹路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有再看皇帝,推门而出。
走廊空荡,阳光斜照,映出他肩头那一片尚未褪去的灰白。他的脚步平稳,每一步都落在光影交界之处。
身后,御书房的灯突然熄灭。
嬴无忌独坐黑暗之中,左手缓缓抬起来,指尖划过唇角,留下一道晶痕。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属于人类的银光。
楚昭走出宫门时,右臂的晶化已退至手腕。他低头看了一眼,将玉玺紧紧攥在手中。
远处学院的方向,晨光初现。
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玉玺缝隙中,一缕极淡的银丝缓缓蠕动,像是一口气息,又像是一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