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函的威慑力起了一定的作用，网络上关于苏晚卿“轧戏”、“霸凌”的明显黑帖暂时消停了一些，但各种阴阳怪气的嘲讽和猜测并未完全停止，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角落发酵。苏晚卿听从姜颖的建议，暂时不再关注网络舆论，全身心投入到拍摄和训练中。
这天下午，片场来了两位意外的访客——姜颖拉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怯生的年轻女孩。
“宝贝！看我带谁来了！”姜颖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冲着刚下戏的苏晚卿挥手。
苏晚卿看到她们，有些惊喜：“颖宝？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姜颖把身后的女孩往前推了推：“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想签下来的设计师苗苗，陈苗苗。手艺绝了，就是胆子小，没见过世面。我带她来剧组见识见识，顺便给你看看她刚出的新品图册。”
陈苗苗看起来二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厚厚的速写本，面对片场嘈杂的环境和周围投来的目光，显得十分紧张，小声嚅嗫着：“苏、苏老师好……”
“你好，苗苗，别紧张。”苏晚卿露出温和的笑容，试图缓解她的不安，“姜颖跟我夸过你好多次了，说你是设计天才。”
“没、没有……姜颖姐过奖了……”陈苗苗脸一下子红了，头埋得更低。
姜颖大大咧咧地搂住苗苗的肩膀：“哎呀，害羞什么！晚卿人很好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你当模特呢！对吧晚卿？”她冲苏晚卿眨眨眼。
苏晚卿失笑：“只要合适，当然可以。”
这时，顾宇飞正好溜达过来，看到姜颖，眼睛一亮：“哟，这不是咱们的火辣椒设计师吗？又来探班晚卿？这位小美女是？”
姜颖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少打我们家苗苗的主意！”
顾宇飞夸张地捂住胸口：“冤枉啊！我就是好奇问问。小美女，你是做什么的？也是演员？”
陈苗苗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到姜颖身后。
苏晚卿无奈道：“顾老师，你别吓着人家。苗苗是设计师，姜颖的朋友。”
“设计师啊？厉害厉害。”顾宇飞笑嘻嘻地，还想再搭讪，却被一个冷飕飕的声音打断。
“很闲？”陆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扫过顾宇飞，最后落在姜颖和陈苗苗身上，眉头微蹙，“片场不是菜市场。”
姜颖天不怕地不怕，但对陆凛还是有点发怵，梗着脖子道：“陆导，我们就来看望一下晚卿，马上就走！”
陆凛的视线在陈苗苗抱着的速写本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苏晚卿，语气没什么起伏：“下次探班，提前跟场务报备。无关人员不要带进核心拍摄区。”
“知道了，陆导。”苏晚卿连忙应道。
陆凛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姜颖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吓死人了！还是这么凶！”她拉着惊魂未定的陈苗苗，“走走走，苗苗，我们去那边休息区坐坐，给晚卿看你的图册。”
到了休息区，陈苗苗才慢慢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速写本。里面是她设计的服装草图，风格独特，充满灵动的想象力和细腻的情感，完全不像她本人表现出来的那样怯懦。
苏晚卿翻看着，真心赞叹：“画得真好！这些线条和色彩太棒了！”
得到认可，陈苗苗眼睛亮了一下，小声说：“谢谢苏老师……我、我特别喜欢观察不同的人，然后把他们的气质画进衣服里……”
姜颖得意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苗苗就是缺个机会和平台！我打算工作室下一季的新品就主打她的设计！”
三人正聊着，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宏源资本的赵启明赵董。他似乎是来影视基地考察别的项目，顺路过来打个招呼。
“晚卿，没想到又见面了。”赵启明笑容儒雅，递上一个精美的果篮，“一点心意，给大家润润喉。”
“赵董您太客气了。”苏晚卿连忙起身接过。
赵启明的目光落在姜颖和陈苗苗身上，尤其是看到陈苗苗摊开的速写本时，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两位是？”
苏晚卿简单介绍了一下。赵启明听后，对陈苗苗笑道：“陈小姐很有才华。我们宏源最近也在关注一些有潜力的新消费品牌，特别是设计驱动型的。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陈苗苗面对这种商界大佬，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点头。
姜颖倒是很兴奋：“赵董好眼光！我们苗苗绝对值得投资！”
赵启明又和苏晚卿寒暄了几句，问了问拍摄是否顺利，态度十分亲和，完全看不出大董事长的架子。他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片场不少人的注意。
不远处的监视器后，陆凛看着休息区那边“相谈甚欢”（在他看来）的几个人，脸色似乎又沉了几分。尤其是看到赵启明对苏晚卿那温和的笑容，以及苏晚卿接过果篮时礼貌的微笑，他的眉头无意识地拧紧了。
“导演？导演？”摄影师小声提醒，“这个镜头……”
陆凛回过神，烦躁地“啧”了一声：“重来！光线不对！”
摄影师：“……”刚才明明说可以的……
赵启明没有待太久，很快便告辞离开。姜颖也拉着陈苗苗走了，说明天再来看她。
片场恢复忙碌。但苏晚卿隐约觉得，陆凛下午的火气似乎比上午更盛了，骂人更加不留情面，连带着整个剧组都小心翼翼。
收工后，苏晚卿照例去会议室训练。今天孟璐有事，只有手语孙老师在场。训练到一半，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陆凛再次“路过”，依旧是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杯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
苏晚卿已经有点习惯他这种不定时的“巡查”了，尽量忽略他的存在，专注地和孙老师练习。
孙老师正在教她一段比较复杂的情感表达手语，需要配合丰富的面部表情。苏晚卿学得很认真，但偶尔还是会出错。
陆凛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表情太僵。你是表达悲伤，不是面部神经瘫痪。”
苏晚卿动作一僵。
孙老师连忙打圆场：“陆导，晚卿已经很努力了，这个需要慢慢体会……”
“体会不了就别演。”陆凛毫不客气地打断，走进来几步，站到苏晚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象一下，你最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比如，你刚拿到手的资源，转眼就给了别人。”
苏晚卿一愣，没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举例是什么意思。
陆凛却似乎并不需要她明白，继续用他那套粗暴的教学法：“或者，你那个咋咋呼呼的闺蜜，以后只跟别人玩，不带你玩了。”
苏晚卿：“……”这都什么跟什么？
孙老师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陆凛盯着她，语气越发恶劣：“再不行，就想想你老公跟别人跑了！”
苏晚卿彻底无语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找到那种感觉了吗？”陆凛逼近一步，眼神锐利，“不甘心？委屈？愤怒？把这些情绪放到你的表情里！别像个木头！”
虽然他比喻得乱七八糟，但苏晚卿奇异地捕捉到了他想要的那种情绪内核。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调动情绪，再次比划起那段手语，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生动而真切，充满了无声的哀伤和挣扎。
孙老师惊喜道：“对了！就是这样！晚卿，你找到感觉了！”
陆凛哼了一声，似乎还算满意，没再说话，转身又走了。
苏晚卿看着再次关上的门，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他今天好像……格外针对她？而且那些比喻，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酸味？
是因为下午姜颖她们来探班？还是因为赵董来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苏晚卿自己都觉得荒谬。陆凛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吃醋？
她甩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继续投入训练。
然而，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已经悄然扩散。
第二天，姜颖果然又带着陈苗苗来了，还带来了根据苏晚卿气质设计的几套服装小样。
正好是午休时间，片场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纷纷夸赞苗苗的设计好看。
连梁哲都笑着说：“苗苗小姐很有天赋，这些衣服很适合晚卿。”
顾宇飞也起哄：“小美女，也给我设计两套呗？哥给你当模特！”
气氛正轻松愉快，陆凛冰冷的声音再次穿透人群：“都很闲？下午的戏份台词都背熟了？”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陆凛的目光落在姜颖带来的衣服上，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对苏晚卿说：“私人物品收好，别堆得到处都是。”
姜颖忍不住小声嘟囔：“……专制！”
陆凛一个眼刀扫过去，姜颖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
苏晚卿看着陆凛转身离开的冷硬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精致的设计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猜测。
他该不会……真的在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闹别扭吧？
这位外人眼中冷酷偏执的“疯批”导演，难道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