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陈一曼半倚在贵妃榻上,随手翻着一本《姊妹花》。
忽然,她“哧”地冷笑一声,将杂志“啪”地丢在一旁,她想起那日在祠堂‘结金兰’ 之事,心中暗骂:“什么金兰之好,分明是她一手编排的戏码!还有那个让我一见就烦的臭丫头,真是越想越恨。”
榻前,平儿正低眉顺眼地为她捶着腿。
“用力些。”陈一曼声音里透着不耐。
平儿忙应了一声,手上的力道立刻加重了几分。
她瞟了眼自己隆起的腹部,又看看浮肿的脚踝,心中烦闷更深。
她闭了闭眼,似是想将这股烦闷压下。
但下一瞬,那双眸子蓦地睁开,眸光一闪,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那个恋儿,是不是仗着少奶奶的势,横行霸道?
平儿一怔,下意识地摇头:“没有,恋儿姐待人挺好的。”
陈一曼冷笑一声:“下去吧。”陈一曼一挥手,“去厨房说一声,我最近胃口不好,让他们做点清淡的。”
“是。”平儿刚要起身,又被叫住。
“把小红叫来。”
陈一曼看着平儿离开的背影,心里冷哼:终究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心,怕是早就偏了。
不大功夫,小红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进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瞧你这副模样,还不快来给我揉揉腿脚。”陈一曼蹙眉训道。
小红连忙应声,低着头快步上前,在平儿刚才坐过的小凳子上坐下。
陈一曼白了她一眼,看着自己微微浮肿的腿,自怨自艾道:“这肚子不见长,腿脚倒肿得厉害,怀孕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用点力气!”她嫌弃道,“怎么带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还不如牵条狗来。”
很快,平儿从外面回来,声音绵软:“二姨太,已经按您的吩咐传下去了。”
陈一曼低低地“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困意渐浓。
“刚才在厨房里见到恋儿和少奶奶了,她们在为您做红枣银耳莲子羹。”平儿又轻声禀道。
陈一曼蓦地睁眼,凤眸一挑:“哦?她们怎会有如此好心。”
平儿老实回答:“少奶奶做的粥特别好吃,她是真心想让您尝尝。”
“掌嘴。”
两个字,像冰渣子一样砸下来。
平儿一愣,这才惊觉二姨太神色大变:“二姨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陈一曼猛地坐直身子,厉声道:“在我面前,只有我的话是实话!”
“小红!掌她的嘴!”
小红吓得一抖,僵在原地。
“听不懂?”陈一曼的眼神又森冷了几许。
“小姐,我……”小红连连摇头。
“死丫头!你不扇她,我就让她t往死里扇你!”
“别别!”小红“噌”地站起来,走到平儿面前。平儿攥紧袖口,闭上眼。
“啪!”一声脆响,平儿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掌痕。
陈一曼看都没看她,只淡淡地说:记清楚,在我这当差,我的话就是圣旨,再听到你护着别人,撕烂你的嘴!”
平儿“扑通”一声,跪地求饶:“二姨太,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下去,给我打点水来。”
“是。”平儿捂着半边脸,踉跄着退下。
“你也下去,看着你就心烦。”陈一曼喝退小红。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陈一曼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李子,连吃了四五个。
平儿打完水回来,刚跨进东跨院的月亮门,便见小红低着头走来,手指不安地捻着衣襟,像只做错事的小猫。她声音蔫蔫的:“平儿姐,是小姐让我打你的,我也是没办法……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罢,她悄悄抬眼,小心窥着平儿的神色。
平儿目不斜视,径自走过。
自从那日撞见小红偷戴二姨太的首饰,平儿便信了恋儿的叮嘱——小红不可不防。今日又被二姨太当众责打,这是她进陈家后的头一遭。两相比较,更觉少奶奶的宽厚,也更知二姨太的尖酸刻薄、难以伺候。从此,她要越发谨小慎微,不多言,不多看,只求把活计做好。
小红见平儿不理不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垂了下去,像是被人当场戳破了什么心事。
平儿端着一盆清水跨过门来,拧了毛巾递过去。她瞥见果盘里的李核,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劝道:“二姨太,李子性寒,孕妇吃多了怕是不妥。”
陈一曼没有接话,只撩了一眼她红肿的脸,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那傻丫头手劲倒不小。”
平儿一听,吓得一哆嗦,显些将毛巾从指间滑掉,忙低下头:“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一曼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淡淡道:“记住今日的教训,日后别再犯。她将吃剩的半个李子放下,吩咐道:“去厨房催一催,就说我肚子空得慌,让他们麻利些。”
“是。”平儿如临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厨房里,胖师傅正在“刀山火海”中翻炒佳肴,背上、脸上全是大汗。谢兰?和恋儿也忙得热火朝天。
谢兰?把泡好的银耳揪成小块,再把莲子下锅。她叮嘱恋儿:“记住,半小时后把洗净的红枣和冰糖放进去,然后用小火慢煮,大概一个钟头。你要勤开盖看看,最好让红枣保持圆润不破。这时候的红枣又甜又糯,一旦煮破,味道就差了。你只要看到汤变成好看的琥珀色,就说明银耳的胶质都熬出来了,这样才好吃。”
“都记下了。”
谢兰?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一阵风似的平儿撞得踉跄半步。平儿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扶她,慌乱中,她半边脸上的红印显得更加刺眼。
“你的脸怎么了?”谢兰?轻轻挑了挑眉。
恋儿闻声走出来,看了看平儿的脸,眉头拧成一团:“是二姨太打你了?”
“不,是我不小心碰到的。”平儿忙低下头,用手掩饰着。
恋儿拽开她的手,眼里像要冒出火来:“这分明就是打的!”
“不是,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我得马上回去,二姨太还在等着。”说着,她转身向厨子交待了一声,便匆匆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