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子府,楚知夏刚撩开角门的帘子,就被走廊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等看清那人手里攥着的布防图,她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解鞋带:“哥,你这架势跟蹲点抓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爷改行当夜巡官了。”
楚明煦没心思跟她开玩笑,蹲下来盯着她裤脚的泥印子皱眉:“暗卫说你在饮马湖跟丢了,我让人把猎场外围翻了三遍——”
话没说完,就看见她袖口沾着的黄粉,指尖蹭了点捻了捻,“这是磷粉?”
“可不是嘛,血月教那帮家伙玩得挺花,信鸽腿上绑着这玩意儿当信号。”
楚知夏把鞋子往旁边一踢,光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我跟你说,三皇子那狗东西真和血月教勾搭上了,阿里木带着俩黑袍人在湖边交底,说明天围猎到一半,就把饮马湖埋的罐子换成满药的,点着了往你营帐扇风。”
她突然凑过去,手指戳着他手里的布防图:“还有白桦林那棵老松树,他们把警示引线换成棉线了,一碰就断,等你进去就……”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学着黑袍人的语气,“保准断得悄无声息。”
楚明煦的指节捏得发白,布防图被他攥出几道褶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冷得像冰:“前几日阿里木说要给我驯马,特意从西域找了个兽医,现在想来,怕是早就在探我的布防。”
“何止啊,”楚知夏摸出块干硬的糕点啃着,“他们打算先用迷药把所有人放倒,再假装失火,到时候查起来就是‘意外’。
也就古代没监控,换现代早把他们作案过程拍得清清楚楚,连阿里木嘴角那颗痣都能给特写。”
“醉春风遇火成雾,逆风三里都能让人软倒。”楚明煦忽然扬声喊“老胡”,廊柱后立刻闪出个扛着工具箱的老头,络腮胡上还沾着木屑。
“殿下,您叫我?”老胡刚给新造的箭杆抛光,手里还拿着块细砂纸。
楚知夏抢过话头:“老胡叔,你带二十个暗卫去松树林埋伏,就藏在那片矮松里。血月教要往太子营帐扇风,必定得从上风处走,那儿是必经之路。”
她掰着手指头算,“让御林军照常去白桦林巡逻,别露破绽,等他们动手时再包抄。”
楚明煦补充道:“再加五十名弓箭手,带火箭。老胡,你连夜造十支‘哑箭’,箭头卸了磷粉,换淬了麻药的倒钩——别伤性命,我要活口。”
老胡点头要走,被楚知夏一把拉住:“等等!让御膳房明天做杏仁酥和桂花糕当点心,每样都掺点巴豆粉,量别多,够让人跑两趟茅房就行。”
楚明煦愣住了:“巴豆?迷药里本就有杏仁味,掺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楚知夏得意地晃脚,“从化学角度说,醉春风是生物碱类迷药,巴豆油能刺激肠胃蠕动,加快代谢。被迷晕的人提前半个时辰醒,既能拆局又不显眼,顶多算吃坏肚子。”
她忽然压低声音,“相信我,这招百试百灵。”
老胡听得直挠头:“公主,生物碱是啥?咱就按您说的办,明儿让小厨房多揉两笼。”
等老胡走远,楚知夏从袖袋摸出个铜制小玩意儿,形状像只蜷缩的蝉:“对了,我傍晚看见贤妃宫里的太监往三皇子府送蜜饯,准没好事。我把这‘听声蝉’塞她车辇底座了,这玩意儿能听到十丈内的动静,比顺风耳还灵。”
楚明煦拿起来翻看,蝉翼上的细孔比针眼还小:“暗卫营的新玩意儿?你从哪弄的?”
“上次帮他们破解密信密码,那小头领偷偷塞给我的,说比他们的‘传声筒’好用。”
楚知夏突然想起什么,拍着大腿笑,“那血月教圣女还跟我显摆碧螺春,说比宫里的龙井好。我明天把你那罐哥伦比亚咖啡带去,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液体黄金’。”
“胡闹,咖啡是贡品,哪能随便拿出来。”
楚明煦嘴上训斥,却从怀里摸出个小银罐递给她,“省着点喝,上次让你给太傅冲了半杯,他念叨了三天说像烧糊的豆子。”
楚知夏接过来揣进怀里,忽然正经起来:“哥,血月教圣女说她要找叛徒,这事儿你怎么看?”
“血月教内讧多年,前任教主暴毙,圣女和长老们各执一词。”
楚明煦望着天边残月,“三皇子许了她好处,让她借围猎除掉我,她则想借皇家之力清剿叛徒。”
他忽然看向妹妹,“你觉得她的话可信?”
“从博弈论角度说,她现在杀我没好处,反而会打草惊蛇。”
楚知夏晃着脚丫分析,“她需要三皇子帮她找叛徒,三皇子需要她的迷药,这是典型的利益捆绑。但这种联盟最脆弱,只要打破平衡,他们自己就会内讧。”
她忽然笑出声:“说起来这跟给学生讲的囚徒困境似的,俩囚徒都想减刑,最后反而全招了。等明天咱们把迷药罐子一换,再让贤妃的话从‘听声蝉’里传出去,保管他们互相猜忌。”
楚明煦听得直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抽出本账册:“你看这个,三皇子近半年从西域采买了大批硫磺和硝石,说是炼丹,现在想来……”
“是造火药!”楚知夏猛地站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他们不止想放迷药,还打算炸营!”
“不会,猎场禁火,带火药进去太扎眼。”楚明煦翻到最后一页,“但他买了很多桐油,怕是想借迷药放火。”
正说着,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楚知夏耳朵一动:“是暗卫的信号,说饮马湖那边有动静。”
楚明煦立刻起身:“我让暗卫盯着,等他们明天换罐子时,先把人拿下,罐子全换成空的。”
他忽然按住妹妹的肩,“知夏,明天你待在观礼台别乱跑,那儿有侍卫守着”。
“哥你放心,”楚知夏拍着胸脯,“我带了防狼喷雾,就是上次用辣椒水和酒精调的那个,喷到眼睛里保管他们哭着喊娘。再说我还有匕首和铜管,真出事了吹个杀猪调,三里地外都能听见。”
楚明煦被她逗笑了,从墙上摘下柄小巧的银匕递给她:“这个比你的匕首锋利,鞘里藏着解药,万一沾了迷药就用它划指尖。”
夜渐深,楚知夏换了身常服出来,看见哥哥还在廊下看布防图。
月光透过雕花窗户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忽然想起刚穿越时,这个便宜哥哥把唯一的烤红薯分给她,还笨拙地说“别怕,有哥在”。
“哥,”她走过去把披风搭在他肩上,“明天结束后,我教你做咖啡吧,比碧螺春带劲。”
楚明煦嗯了一声,忽然轻笑:“你上次给太傅冲的,他说像喝了口烧红的炭。”
“那是他不会品,”楚知夏哼了声,“等明天收拾了三皇子,我给你冲杯手冲的,让你知道什么叫‘灵魂萃取’。”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楚知夏回房时,看见老胡正指挥侍卫搬箭筒,暗卫们借着月色检查弓弦,磨刀石上的霍霍声混着虫鸣,像支暗藏杀机的夜曲。
她躺在床上,摸出那枚银匕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想起血月教圣女那双冰冷的眼睛。
那女人说“各取所需”,可这皇宫里,哪有什么各取所需,不过是你死我活的博弈。
“明天可得打起精神,”她对着帐顶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