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内部的暗流在最高层的缜密布局下,被强行压制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云胤真人耗费了整整两日心血,结合星瑶与星矩提供的技术细节,精心炮制出了一份关于“小周天焕生阵”致命弱点的虚假情报。
这份情报以古老的星辰密文撰写,详细“揭示”了阵法在持续高强度运转下,位于“摇光”星位对应的一处次级阵眼,会因为能量回路过载而产生微小的、周期性的“灵滞现象”。情报中指出,若能在此“灵滞现象”出现的极短时间内,以特定频率的死亡凋零能量进行精准冲击,便能引发阵法核心的连锁崩溃,导致整个防御体系瞬间瓦解。情报中还“附带”了精确计算出的“灵滞现象”出现周期,以及建议的攻击时间和能量强度。
这份假情报逻辑严密,技术细节逼真,甚至引用了部分真实的、但经过篡改的阵法运行数据作为佐证,其可信度极高。
这一日,在净魔台核心,林默、云胤、星瑶三人再次聚首。
云胤真人将一枚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玉简郑重地递给林默:“宗主,假情报已编制完成,请您过目。”
林默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快速浏览了一遍。半晌,他睁开眼,点了点头:“很好,足以乱真。这份情报的保密等级,设定为‘绝密’,仅限于宗主及护法长老查阅。”
“是。”云胤真人应道,随即问道,“宗主,接下来,如何让这份情报‘自然’地流到周毅手中?”
林默目光深邃,早已有了计划:“不必刻意。宗门最高战备,各项机密情报的传递本就需要经过外事堂与联盟对接备案。你将这份玉简,连同几份真实的、但重要性稍次的情报,一起放入需要送往事务殿归档的密函之中。按照流程,这份密函会先经过外事堂核对用印。周毅作为负责与联盟通讯协调的执事,他有权限,也有理由接触这些文件。”
云胤真人眼睛一亮:“妙!如此一来,他接触到这份假情报,就显得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只是……我们如何确保他一定会将情报传递出去?又如何监控传递的过程?”
林默看向星瑶。
星瑶仙子会意,立刻汇报:“宗主,云胤长老,星矩前辈已经完成了对周毅灵魂暗示的初步布控。我们无法直接读取其思维,但可以感知其灵魂波动的剧烈变化。如果他接收到强烈的外部指令,或者进行某些关键性的背叛行为,其灵魂波动必然会出现异常。届时,我们可以第一时间预警。但……我们无法阻止他传递信息,也无法追踪信息传递的具体方式和目的地。”
林默沉吟道:“无妨。我们不需要知道他是如何传递的,只需要确认他将情报传递了出去,并且虚渊那边相信了这份情报,就足够了。关键在于后续的应对。”
他看向云胤:“密函今日就按计划送出。通知铁冠和炎阳,让他们的人对‘摇光’星位对应的次级阵眼区域,进行秘密的、外松内紧的布防。阵法本身不需要做任何改动,但要准备好应对突袭的预案。记住,除了我们三人,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摇光’阵眼是假弱点的事情,包括铁冠和炎阳。”
云胤真人神色一凛:“属下明白!此事关乎整个计划成败,绝不会泄露半分。”
计划就此定下。云胤真人立刻前去安排,将那份承载着假情报的玉简,混入了几份关于巡天卫换装进度和普通物资储备情况的真实报告之中,封装好,以常规流程送往了事务殿。
果然,不出所料,这份密函在送达事务殿前,按照流程先经过了外事堂。
外事堂的一间独立静室内,执事周毅像往常一样,认真核对着每一份需要经手的文件。当他看到那份标注着“绝密”字样、仅限于宗主和护法长老查阅的密函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察觉的光芒,那光芒中混杂着一丝贪婪,一丝恐惧,还有一丝被长期压抑的扭曲兴奋。
他像处理其他文件一样,仔细核对了封印,确认无误后,准备盖上外事堂的核对印鉴。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印鉴的瞬间,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瞳孔有刹那的涣散,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在净魔台分析静室,星瑶仙子面前的监测光幕上,一个代表周毅灵魂波动的曲线陡然剧烈起伏,发出了低沉的预警嗡鸣!)
星瑶立刻向林默汇报:“宗主!周毅的灵魂出现强烈波动!疑似……接收到指令或受到强烈暗示驱动!”
林默眼神冰冷,通过神识下达指令:“继续监控,不要干扰。”
外事堂静室内,周毅那瞬间的异常很快就消失了,他恢复了正常,流畅地盖上了印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他将处理好的密函交给下属,送往事务殿归档。整个过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没有复制玉简,没有记录信息,甚至没有过多地注视那份密函。
(监测光幕上,周毅的灵魂波动在短暂高峰后,逐渐恢复了平稳,但比之前基线略微抬高了一些,仿佛处于一种持续的、压抑的兴奋状态。)
星瑶疑惑地汇报:“宗主,他的波动平稳了。但是……他并没有进行任何明显的信息传递行为。是我们的监控被发现了?还是他传递信息的方式,超出了我们的监测范围?”
林默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周毅没有当场传递信息,这反而更符合一个谨慎内奸的行为。他很可能拥有某种极其隐蔽的、甚至是不需要直接接触信息的传递方式,比如……通过某种预设的灵魂契约或者远程感应。
“无妨。”林默平静地道,“鱼儿已经闻到饵料的味道了。他是否传递,如何传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虚渊那边,很快就会收到这份‘厚礼’。通知云胤,计划进入下一阶段,严密监控宗门内外所有异常动向,尤其是关于‘摇光’阵眼区域的。”
“是!”星瑶立刻将指令传达给云胤真人。
假饵已然入水,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并做好收网的准备。
就在悬空山内部紧锣密鼓地布置陷阱的同时,来自外部的消息,也再次通过通讯星符传来。
司徒弘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也夹杂着些许无奈:“林宗主,好消息!宇文戟将军率领的支援舰队,已经提前完成集结,预计将在二十五天后,先行抵达无涯云海外围与我汇合!比我们最初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五天!”
提前抵达,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悬空山需要独立支撑的时间缩短了。
然而,司徒弘接下来的话,却让这好消息打了折扣:“不过……林宗主,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您。宇文将军他……性格比较直率,对非联盟嫡系的势力,可能……沟通上需要一些技巧。他坚持要求,在舰队抵达后,首先要对悬空山的防御体系和作战计划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以确保联盟的支援力量能够被‘有效’运用。”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那位宇文戟将军,信不过悬空山,他要来指手画脚,甚至可能夺取部分指挥权。
林默尚未说话,通过传讯旁听的铁冠长老第一个炸了毛,怒吼声几乎要震碎传讯法阵:“放他娘的屁!评估?他算老几?也配来评估我们悬空山?老子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备战,他跑来摘桃子还要指手画脚?宗主!不能答应他!”
炎阳长老也气呼呼地附和:“就是!联盟的援军爱来不来!没有他们,我们照样能把那些虚渊怪物打得屁滚尿流!让那个什么宇文戟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云胤真人则相对冷静,但语气中也带着不满:“宗主,宇文将军此举,确实欠妥。大战在即,最忌令出多门。若让他介入指挥,恐生混乱。”
林默听着几位长老的愤慨之言,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对着通讯星符,平静地回应道:“司徒校尉,感谢你提前告知。请转告宇文将军,悬空山欢迎联盟援军的到来。至于评估……可以。但有一点,悬空山的最高指挥权,不容置疑,不容分割。联盟援军若至,需接受我方统一调度,协同作战。若宇文将军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么,联盟的好意,悬空山心领了,但援军……不必来了。”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霸气。
通讯另一端的司徒弘似乎被林默这番强硬表态噎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林宗主……您这……唉,我会尽力与宇文将军沟通。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宇文将军他……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无妨。”林默淡然道,“悬空山的存亡,终究要靠我们自己。联盟援军,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司徒校尉,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
结束通讯后,铁冠长老依旧愤愤不平:“宗主,您就不该答应让他们来!我看那个宇文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
林默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平静:“铁冠,记住,我们是猎人,不是赌气的莽夫。联盟援军,无论其态度如何,终究是一股可观的力量。若能为我所用,自然最好。若不能,也要确保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至于指挥权……悬空山,我说了算。”
他的话语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让铁冠长老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
“是,宗主!属下明白了!”铁冠长老抱拳道,“管他什么将军,到了咱们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林默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