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怨灵的面孔发出惊恐的尖啸,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无法抗拒那股吸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厉寒的体内。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席卷每一寸灵魂!那些负面情绪、那些业力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要将他彻底撑爆、同化。
厉寒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流出黑色的魂血,面容扭曲到了极致,
但他却在笑,
疯狂地大笑,
笑声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回荡,显得无比瘆人。
“我即众生相,众生相即我!”
厉寒像疯了一样
癫狂的笑声,响彻整个虚无空间。
它们扑了上来。
没有法宝的光华,没有神通的异彩,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撕扯、啃噬。它们攻击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魔魂,他的道心!
“魔道无情,斩业非斩人!”
他不断嘶吼,像是在告诫敌人,更像是在稳固自己即将动摇的道心。
就在这无尽的厮杀与精神侵蚀中,一幅画面却异常顽固地穿透所有嘈杂,清晰地烙在他的心头。
那不是恢弘的斗法,也不是绝世的秘宝,只是一个黄昏,一个宁静到近乎脆弱的小山村。
炊烟袅袅,散着柴火特有的焦香。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隔着篱笆传来,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快。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吧嗒着旱烟,闲话着今年的收成。
安宁,平凡,却是他冰冷魔心中唯一一寸不曾彻底冻结的土壤。
然而下一刻,画面骤然扭曲、崩碎!
冲天的火光吞噬了炊烟,凄厉的惨叫取代了嬉笑。焦黑的断壁残垣,凝固的暗红血迹,还有……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残留着极致的惊恐与不解。老槐树被拦腰斩断,焦枯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无声的控诉。
“啊——!”
一声并非发自喉咙,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在厉寒心中炸开。
随即整个空间和小山村一起粉碎,数不清的碎屑飘向空中
厉寒艰难地 伸出手想触摸着那些碎片。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厉寒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变成一片漆黑。
整个虚无空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 ...
现实中。历寒盘坐在洞内一块石头上,石头散发着熠熠光辉,包裹着厉寒的身体。
《寂灭魔心诀》《百欲缠心咒》《血狱不灭体》被《血煞炼魔经》引导着,运行着。
丹田识海中,一片灰雾,中心只有一点一点光闪烁着。仿佛在意味着有什么东西在诞生,在孕育着什么一样。
厉寒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股黑色围绕着身体,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便是死气。
可只有寿元将近的修士才会生出死气,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厉寒身上。
虚无空间中,睡着的厉寒突然惊醒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道心劫?渡过劫难便可道心永固。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罢了。
映照着他内心深处的执念,为父亲,为村里人报仇,屠灭青云宗的执念。
他顿时盘坐起身,他不能沉沦于此,否则必然十死无生。
... ...
现实中,厉寒睁开双眼,打量着自身。却发现《百欲缠心咒》怎么都运转不了。就像是功法本身被《寂灭魔心诀》吞噬了一样。
而厉寒则要承受《寂灭魔心诀》的反噬之苦。
厉寒运转着《血煞炼魔经》,想要压制《寂灭魔心诀》的反噬之苦
可魔功反噬之苦,犹如万蚁噬心,焚魂炼魄!他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嘶吼咆哮。一切的根源,皆在于那一点对“故土”的软弱眷恋,那是深植于他魔心最深处的破绽!
“天道?哼,天道无情,弱肉强食!既踏此路,何须眷恋!”
他眼中闪过极致的疯狂与狠厉。竟以手为刀,凝聚全身魔元煞气,不是向外,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眉心祖窍!深深的刺进去,直至刺到自身的神魂,却被什么阻挡了,阻挡和被阻挡双法同归于尽!厉寒没有停下。
继续!
“斩!斩!斩!”
不是在静坐中感悟,而是在极致的痛苦与疯狂中,进行一场对自我的酷烈刑伐!神念之刀在他心境内疯狂劈砍,将那一片总是浮现田园炊烟、亲人笑颜的画面斩得支离破碎!
这不是超脱,而是毁灭!是将自我的一部分彻底湮灭!
痛苦达到了极致,他的吼声却渐渐平息。眼前恢复平静,血泊之中倒映出一双冰冷、纯粹、再无任何波澜的猩红眼眸。
曾经让他温暖、也让他痛苦软弱的一切,被他自己亲手碾碎、焚毁、祭献给了体内的魔种。
他失去了什么,但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完整”——一颗剔除了所有杂质,只剩下最纯粹“魔性”的黑暗道心。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过往种种执迷的画面——仇人的面孔、至亲的鲜血、自我折磨的苦修——在这神念之刀下竟如镜花水月般剧烈荡漾起来,变得模糊不清。他死死攥着的那个“恨”字,原本坚不可摧,此刻却在那宏大无匹、至公无私的天道意志面前,显得何其渺小、可笑、乃至……虚妄。
咔嚓。
一声唯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脆响自道心深处传来。那根名为“复仇”的、绷了数年的弦,断了。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与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业火熄灭了,顽石粉碎了,留下的是一片被雨水洗净、被雷霆犁过的澄澈天地。他感到自己的神魂前所未有地轻灵,向上飘升,仿佛要融入那依旧雷鸣电闪的苍穹之中。
原来,他一直对抗的,不是仇人,而是天道本身;他一直紧抱的,不是力量,而是自我的囚笼。
雨停了,云散日出。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古井无波,倒映着雨后湛蓝的苍穹。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竟凝成一道小小的虹彩,转瞬即逝。
执念已破,道基重铸。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魔气汹涌澎湃,却再无半分滞碍。天地间的阴煞魔元以前所未有的顺从姿态涌入其体内。
破而后立,绝情绝性。自此,世间少了一个心有挂碍的修士,多了一尊无情无性的真魔。
他感悟的天道,是黑暗冰冷的吞噬之道;他破除执念的方式,是最残酷的自我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