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通天下”商号的内堂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管事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几个伙计和那位老朝奉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年素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惊疑。
这位空降的“年姑娘”，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穿了张管事经营多年、自以为隐秘的账目手脚。这份洞察力，让他们从心底感到发寒。
年素言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恐惧，是最好的凝聚力开端。
「都起来吧。」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往后，这‘汇通天下’，得按我的规矩来。」
张管事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起来，垂首立在一旁，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年素言走到众人面前，虽然身着素衣，但那份从容与威仪，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叫年素言，受八爷之命，暂管此间事务。」她先定了调子，点明自己的后台，杜绝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近年来商号生意清淡，大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但，这不是中饱私囊、懈怠渎职的理由！从今日起，商号要变，规矩也要变！」
「第一，账目。」年素言看向那老朝奉，「每笔进出，无论大小，必须当日入账，票据齐全。每三日，我会亲自查核。若再发现一笔糊涂账，涉事之人，连同张管事，一并送官究办！」
老朝奉浑身一凛，连忙躬身：「是，是，小老儿明白。」
「第二，薪俸。」年素言看向那几个面露苦色的伙计，「从本月起，底薪照旧，另设‘绩效’。拉来新客、完成大额汇兑、提出有效建议者，按利润比例抽成。干得好，月钱翻倍也不是难事。混日子者，月底清退。」
伙计们原本忐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和一丝期盼。抽成？这可是闻所未闻！
「第三，业务。」年素言最后看向张管事，「张全，你熟悉行情，即刻去办两件事。一，摸清京城所有大小票号、钱庄的汇费、放贷利息、经营状况，越细越好。二，打听山西那几个大票号，他们最近和哪些王府、官员走动频繁，有什么新动向。」
张管事此刻已是心服口服，连忙应下：「是，年姑娘，小的这就去办！」
「都去忙吧。」年素言挥了挥手。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退下，各自忙碌起来，效率比之前不知高了多少。
内堂只剩下年素言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
【叮！支线任务“初步整合汇通天下商号”完成度30%。请宿主尽快提出可行的扩张方案。】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扩张方案？年素言嘴角微勾。她心中早已有了雏形。在这个时代，汇兑业务大多服务于商贾和官员，门槛高，手续繁琐。她要做的，是“下沉”和“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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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年素言几乎住在了商号里。
她重新设计了账本格式，要求记录每一笔业务的详细信息。她亲自培训伙计，如何更专业地接待客户，如何介绍业务。她甚至根据现代银行的思路，草拟了一份“小额汇兑”和“异地存取”的业务草案，旨在吸引那些被大票号忽视的平民和小商人。
张管事办事效率不错，很快将京城金融圈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正如他所言，山西票号凭借灵活的作风和深厚的官场关系，几乎垄断了高端业务。而“汇通天下”这样背景虽硬（八爷）但经营保守的，只能捡些残羹冷炙。
「年姑娘，这是您要的山西票号近期的动向。」张管事将一份密报递给年素言，语气恭敬，「据打听，他们最近和四贝勒府上的田管事儿，走动颇勤。」
四贝勒？胤禛！
年素言眼神一凝，接过密报仔细观看。上面记载了那几家山西票号近几个月与几位官员、皇子的管事之间的宴请、礼单往来，其中与四贝勒府田管事的接触频率明显高于其他人。
胤禛也在暗中经营自己的财力？这一点，正史野史都提及不多，但细想之下，合情合理。夺嫡不仅是政治斗争，更是经济实力的比拼。没有钱，如何养幕僚，如何结交官员，如何传递消息？
「做得不错。」年素言收起密报，心中已有了计较。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机会。
她铺开纸张，开始撰写她的“扩张方案”。核心有几点：
一、业务创新：推出面向平民和小商户的“小额汇兑”，降低门槛，薄利多销。尝试开展“异地存取”，先在直隶几个重要府城设点，方便商旅。
二、服务优化：明码标价，简化手续，承诺汇兑时效，提升客户体验。
三、信息搜集：将商号网点同时作为情报收集点，留意各地物价、官员动向、民间舆情，定期汇总上报。
四、谨慎扩张：初期依托八爷在直隶、江南等地的潜在关系网，稳扎稳打，避免与山西票号正面冲突，而是蚕食其忽略的市场。
写完方案，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逻辑清晰，措施可行，且符合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没有出现过于超前的内容。
「备车，去绒线胡同。」年素言将方案封好，对张管事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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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郭络罗·常保，是在他的书房。这位郭先生看着年素言递上的厚厚一叠方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仔细翻阅着，起初神色平静，越往后看，眉头越是舒展开来，偶尔还会微微颔首。
「小额汇兑……异地存取……信息搜集……」郭先生放下最后一页纸，看向年素言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年姑娘，你这套方案，思路清奇，却又切实可行。尤其是这‘信息搜集’一点，可谓深谋远虑。商号若能遍地开花，确实能成为八爷的耳目。」
「先生过奖。」年素言谦逊道，「这只是初步构想，具体实施还需先生把关，以及八爷的支持。」
「嗯。」郭先生点点头，「资金和初步的人手，我会协调。八爷那边，我会将方案呈上。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告诫，「年姑娘，你需知，树大招风。商号扩张，必然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特别是你提到的与四爷府有牵连的山西票号，他们背后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素言明白。」年素言正色道，「我们会先从他们看不上的领域做起，低调发展，积蓄实力。」
「如此甚好。」郭先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年姑娘懂得韬光养晦，八爷果然没看错人。你且放手去做，若有难处，可直接来寻我。」
【叮！支线任务“初步整合汇通天下商号，提出可行的扩张方案，并获得郭络罗·常保的认可”已完成！】
【奖励：“商业奇才”技能（被动，永久）已发放！】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涌入年素言的脑海，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敏锐，对数字、账目、商业模式的感知力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之前方案中一些模糊的细节，此刻在心中变得条理分明，甚至涌现出更多优化的灵感。
「多谢先生信任，素言定不负所托。」年素言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沉稳行礼。
离开绒线胡同，坐在回商号的马车上，年素言闭目养神，实则是在熟悉新获得的能力。“商业奇才”技能让她对未来的商业布局有了更强的信心。
然而，就在马车行驶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时，车速猛地慢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紧张的声音：「年……年姑娘，前面有人拦路。」
年素言心中一凛，掀开车帘一角望去。
只见三个穿着普通短打、眼神却异常精悍的汉子，呈“品”字形拦在马车前方。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疤，抱着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车厢。
「车里坐的，可是‘汇通天下’新来的年姑娘？」刀疤脸扬声问道，语气带着一股痞气。
来者不善！
年素言瞬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不是官面上的人，更像是地痞流氓，或者……某些势力圈养的打手。
是因为商号的改革触动了谁的利益？还是自己这几日的动作，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是山西票号？还是……那位已经开始留意到她的四爷？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退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马车门，从容地走了下去，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刀疤脸：
「是我。几位拦我去路，有何指教？」
刀疤脸没想到下来的竟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面对他们三人，竟无半分惧色，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嘿嘿一笑：
「指教不敢当。就是哥几个最近手头紧，想跟年姑娘讨杯茶水钱花花。另外嘛……奉劝年姑娘一句，京城水深，有些生意，不是女人该碰的，还是早点回后院绣花去吧。」
赤裸裸的勒索加威胁！
年素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茶水钱没有。至于生意该不该碰，也不是几位说了算。」
刀疤脸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哥几个不懂怜香惜玉了！」说着，他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呈合围之势逼了过来。
车夫吓得面无人色，缩在车辕上不敢动弹。
年素言瞳孔微缩，她手无缚鸡之力，硬拼绝无胜算。她的大脑在“商业奇才”和“洞察人心”双重技能的加持下飞速运转。
就在刀疤脸伸手的瞬间，年素言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三人。“洞察人心”技能让她捕捉到他们衣角不起眼处一个相同的墨迹印记——那是“隆盛昌”号搬运夫特有的标记。刀疤脸虎口的老茧、走路的姿态，分明是常在码头打架斗殴的混混。袖口不自然的紧绷，腰侧轻微的隆起，都暴露了他们的武装。
她结合张管事之前的情报，心中瞬间明了。
「你们是‘隆盛昌’养的打手吧？」年素言声音陡然转冷，「脸上的疤是去年在通州码头抢地盘时留下的？袖子里藏了短棍，腰后别了匕首……怎么，隆盛昌的刘掌柜，是觉得我们八爷太好说话，还是觉得你们背后那位四爷府的‘田管事’，能只手遮天？」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刀疤脸的心上。
刀疤脸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骇然！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他们袖子里藏了家伙，连刘掌柜，甚至连田管事都知道？！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另外两个汉子也明显慌了神，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藏武器的地方。
年素言趁着他们心神剧震的刹那，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冰冷如刀，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滚回去告诉刘掌柜，想要‘汇通天下’？让他亲自来谈！再派你们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来碍眼……」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让‘隆盛昌’在京城除名！」
刀疤脸被她的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看着年素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女人太邪门了！
「我们……我们走！」刀疤脸再不敢停留，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带着两个同样心惊胆战的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巷口。
年素言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利用技能观察到的细节和信息差进行心理恐吓，若是对方不吃这套，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车厢内，年素言闭上眼，指尖却微微发冷。冲突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胤禛，或者说他手下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八爷这边的动静，注意到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
这不再是商号间的寻常倾轧，而是夺嫡之争在经济领域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尖锐的投射。
恐惧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后燃起的兴奋与冰冷的战意。
「胤禛……」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碾碎，「你视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却不知，我这颗你以为的‘死棋’，偏要掀了你的棋盘。」
「也好，就拿你这‘磨刀石’，来磨砺我的锋芒。我们……来日方长。」
她转身，从容地登上马车，对惊魂未定的车夫吩咐道：「回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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