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名“清音”，环境果然雅致。独立的雅间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我与十四阿哥胤禵相对而坐。他显然还沉浸在方才关于西北局势的讨论中，眼神灼灼，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与直接，与胤禩那种温润如玉、滴水不漏的感觉截然不同。
「年姑娘，」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急切，「你方才所言‘分化拉拢’，具体该当如何操作？那些小部落，当真敢反抗准噶尔？」
我执起白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动作舒缓，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十四爷稍安勿躁。」我声音平和，「民女并非边关将领，所言不过是一家之谈，姑妄听之。」
「无妨无妨！」胤禵大手一挥，浑不在意，「你只管说！爷就觉得你说的在理！比兵部那些老学究的陈词滥调强多了！」
我微微一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过于藏拙，反而显得虚伪。
「既如此，民女便僭越了。」我放下茶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虽无舆图，却仿佛在勾勒山川河流。「准噶尔部强盛，倚仗的是骑兵与葛尔丹的雄才。然其地广人稀，统治诸多部落，靠的是武力威慑与利益捆绑。若我们能找到其统治的薄弱环节……」
我略微停顿，观察着胤禵的神情，他听得极其专注。
「……比如，那些被强行征调兵马、缴纳沉重赋税，且与准噶尔核心部族有旧怨的部落。我们可以通过边境贸易，给予他们急需的茶叶、盐铁、布匹，甚至……一些他们无法自产的药材。交易，不必以大清官方的名义，可以由可靠的商队进行。」
「商队？」胤禵眉头微蹙，「这能行？利益够吗？」
「利益动人心。」我淡淡道，「而且，我们给予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一种选择，一条活路。让他们知道，除了依附准噶尔被不断吸血，他们还可以有另一个更强大、更‘友善’的贸易伙伴。久而久之，人心自然会浮动。当准噶尔再次征调他们时，他们还会那么心甘情愿吗？」
胤禵眼睛越来越亮，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此乃攻心之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年姑娘，你真是……真是女中诸葛！」
他看我的眼神，已不仅仅是欣赏，更带上了一种发现瑰宝般的兴奋。
「十四爷过誉了。」我谦逊地垂下眼帘，「这只是大方向。具体操作，还需熟悉当地情形的能吏干员细细筹划，更要把握分寸，若被准噶尔察觉，反而不美。」
「这是自然！」胤禵兴奋地搓了搓手，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只是……这等涉及边贸、甚至可视为暗中资助‘外藩’的事情，朝廷规制甚严，恐怕……」
他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到了朝廷内部，尤其是他那些兄弟可能带来的阻力。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状似无意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为了朝廷的大局，些许变通，想必皇上也能理解。况且，此事若成，于国于民有利，亦是十四爷的一份大功。至于朝中……八爷素来支持十四爷在兵部有所作为，想必也会乐见其成。」
我轻描淡写地将胤禩拉了进来。既给了胤禵一颗定心丸（暗示八爷党会支持），又无形中在胤禵心中种下了一个念头——他要想做成这件事，需要八哥的支持。而这支持，未来是需要回报的。
胤禵果然点了点头：「八哥那边……确实。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年轻人的傲气与直接，「八哥为人有时过于谨慎，这等开拓之事，只怕他思虑过多。」
看，裂痕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他潜意识里已经将胤禩的“谨慎”视为了阻碍。
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而问道：「民女冒昧，十四爷为何突然对西北局势如此上心？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胤禵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烦闷：「不瞒年姑娘，皇阿玛近年来对西北颇为关注，屡次在朝堂上问及方略。爷在兵部行走，自然要多做准备。只可惜……唉，身边尽是些庸才，难得听到如此有见地的看法！」
他看向我，目光热切：「年姑娘，你既有此才学，日后若再有此类见解，定要告知于我！爷必不会亏待于你！」
「隐藏支线任务‘将星之盟’开启条件已满足60%。目标人物胤禵对宿主好感度+15，信任度+20。」
「十四爷言重了。」我微微颔首，「能为您分忧，是民女的荣幸。只是民女身份低微，不宜频繁与十四爷接触，以免惹人非议，对您和八爷都不好。」
我主动提出了顾虑，显得懂事又周全。
胤禵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虽性子直，但并非不懂政治：「你说得对。是爷考虑不周。」他想了想，「这样，爷有个哈哈珠子（贴身随从），名叫巴图，绝对可靠。日后若有事，你可通过‘文萃阁’的掌柜传递消息给他，他自会转达于我。」
「如此甚好。」我点头应下。一条隐秘的联络通道，就此建立。
又闲聊了几句西北风物，我看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
胤禵亲自将我送至雅间门口，态度已是十分客气尊重。
离开清音茶楼，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我知道，今天这步棋，走对了。不仅在胤禵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建立了初步联系，更在他与胤禩之间，埋下了一颗关于“行事风格”和“支持力度”的不信任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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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赵青早已等候多时。
「东家，八爷府上来人传话，说八爷请您得空过府一叙。」赵青低声禀报。
我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安抚了九爷十爷，他自然要找我这个“出主意”的人聊聊。
「还有，」赵青继续道，「我们的人发现，雍亲王虽在闭门思过，但其门下奴才，尤其是年羹尧，近日活动频繁，似乎在暗中查探‘汇通天下’的底细，以及……东家您的来历。」
胤禛果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动不了胤禩，就把目标对准了我这个“爪牙”。
「让他查。」我语气平静，「我们的根基在暗处，明面上的东西，他查不出什么。至于我的来历……安排一下，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份‘身世’放出去，要自然些。」
「是。」赵青应下，又道，「九爷和十爷那边，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通过几个宗室子弟，‘无意中’透露了几个利润丰厚的生意门路给他们。九爷似乎很感兴趣，十爷则对关外的那批皮货动了心。」
「很好，继续跟进，务必让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自己‘发现’的机会，与我们，与八爷，都无关。」我吩咐道。
「奴才明白。」
处理完这些，我稍事休息，便动身前往八爷府。
书房内，胤禩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块和田玉珏。听到通报，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完美的温润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素言来了，坐。」
「谢八爷。」
我依言坐下，静待他开口。
胤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踱步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今日与十四弟，聊得可还愉快？」他忽然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心下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八爷，十四爷性情爽直，对兵事极为热衷。民女不过是恰好知道些西北的皮毛，与十四爷闲聊了几句罢了。」
「哦？只是闲聊？」胤禩轻轻摩挲着玉珏，「我听闻，十四弟对你可是赞誉有加，甚至亲自送你出茶楼。」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我与胤禵的“偶遇”和后续，并未完全瞒过他。这也正常，京城本就是各方势力交织之地。
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八爷明鉴。十四爷是性情中人，因兵事与民女相谈投机，故而热情了些。民女已谨守本分，并提醒十四爷注意影响，以免给八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将“注意影响”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胤禩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我自然信你。十四弟年轻气盛，在兵部急于做出成绩，你能与他交好，于我们的大业，亦是有益。」
他走到书案后坐下，语气变得郑重：「今日找你来，是为另一件事。太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
「皇阿玛心意已决，二次废太子，就在眼前。」胤禩压低声音，「此番，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让四哥，或者其他什么人，钻了空子。」
「八爷需要民女做什么？」我直接问道。
「粮草，银钱，舆论。」胤禩吐出三个词，「一旦废太子的诏书下达，京城必有一番动荡。我需要‘汇通天下’能确保关键时刻，我们的资金链不断，甚至能影响京畿附近的粮价，稳定人心。另外，民间舆论，也要提前造势。」
他说的造势，自然是为他自己造势。
「八爷放心，」我语气沉稳，「粮草银钱，‘汇通天下’已有储备，足以应对。舆论方面，民女会安排人，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宣扬八爷您近年来为民请命、举荐贤能的德政。」
胤禩满意地点点头：「有你在我身边，我安心不少。」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对了，安抚九弟十弟的那几处生意，你做得很好。他们今日见到我，态度缓和了许多。只是……此类事情，日后还需把握分寸，毕竟，兄弟之情，非同一般。」
他这话，既是肯定，也是警告。肯定了我的手段有效，警告我不要过度，以免真的动摇了他对八爷党的掌控。
「民女明白，一切以八爷为重。」我恭顺地回答。
从八爷府出来，夜色已深。
秋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我抬头望着被乌云半掩的月亮，心中一片冷然。
胤禩的信任，从来都是有限度的，伴随着利用与提防。胤禛在暗处的窥伺，如同毒蛇。九爷十爷的欲望，是一把双刃剑。而胤禵……则是我为自己寻找的一条可能的退路，也是一把更锋利的刀。
「任务完成度：65%。目标人物胤禟、胤?对宿主提供渠道满意度高，对胤禩依赖度持续下降。」
「警告：目标人物胤禛对宿主调查等级提升，请宿主注意防范。」
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前路艰险，群狼环伺。
但我年素言，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的棋子。
这盘棋，我会一步步，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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