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半拖半抱着意识模糊的沈哲明,在两名伤痕累累的抗联战士和小李的花机关枪拼死掩护下,艰难地向着来时的走廊入口撤退。子弹在他们身后和身侧呼啸,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沈哲明的身体沉重而绵软,口中依旧发出无意义的呓语,母体最后疯狂的冲击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精神防线。江华能感觉到他生命的火苗正在急速黯淡,这让她心如刀绞,却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前。
“快!快!”小李一边用冲锋枪扫射追兵,一边焦急地催促。他的弹药也不多了,打空最后一个弹匣后,他干脆扔掉了沉重的花机关枪,拔出了腰间的刺刀和一颗日式手榴弹,准备进行最后的肉搏。
在他们身后,大厅中央,断后的战斗已经到了最惨烈的尾声。
周组长打光了步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将枪狠狠砸向一个扑来的“共生体”,随即拔出了他那把沾满血污的驳壳枪。枪里还有最后几发子弹。他背靠着母体那冰冷滑腻的基座,与另外两名同样弹尽粮绝的抗联战士背靠背站立,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
日军士兵的刺刀在幽绿的光芒下闪烁着寒光,“共生体”们发出非人的嘶吼,扭曲的面容上只有冰冷的杀意。
“同志们,看来咱们今天,要在这儿跟这帮杂种做个了断了!”周组长脸上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嘲讽般的笑容。他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身上多处挂彩,鲜血浸透了衣物,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大兴安岭上历经风霜的青松。
“能和组长一起上路,是咱的光荣!”一名脸上带着稚气、却目光凶狠的抗联年轻战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紧紧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下辈子,还打鬼子!”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战士豪迈地笑道,尽管他的腹部在不断渗血。
“好!那就杀个痛快!”周组长大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无畏与豪情。他举起驳壳枪,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日军曹长扣动了扳机——“砰!”那曹长应声倒地。
最后的子弹打光了。
敌人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刺刀刺入肉体的闷响,拳头砸在骨头上的碎裂声,濒死的怒吼与惨叫……在这座由血肉与机械构筑的邪恶殿堂中,上演着最后也是最原始的搏杀。
周组长的驳壳枪砸碎了一个“共生体”的头颅,随即他被一把日式军刀刺穿了肩膀。他闷哼一声,反手抓住持刀日军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拳头狠狠砸在对方的面门上,鼻梁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更多的刺刀从侧面和背后捅进了他的身体。
他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目光越过疯狂攻击的敌人,看向了走廊入口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江华和小李拖着沈哲明,终于冲出了那片死亡地带,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一丝欣慰,浮现在他染血的嘴角。
“任……务……”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更多的刺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位从延安出发,历经冰城暗影,穿越林海雪原,最终踏入这人间地狱的钢铁战士,缓缓地、却依旧挺立着,倒了下去。他的眼睛望着穹顶那变幻不定的、如同恶魔瞳孔般的光芒,最终失去了神采。
另外两名断后的战士,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无数的刺刀和子弹淹没,壮烈牺牲。
整个“母体之厅”内,还站着的,只剩下那些面目狰狞的敌人,以及中央那依旧在搏动、仿佛在庆祝胜利的庞大母体。
然而,它们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已经无暇去注意,在那母体基座的下方,在那粘稠的血泊与破碎的生物组织之中,一个老旧的怀表式计时器,其指针,正无比坚定地、走向了那个最终的刻度。
王磊趴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已经模糊,但他似乎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终结的“嘀嗒”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大厅入口的方向,嘴角牵动,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
“同……志们……快……跑……”
他的头,无力地垂落下去。
就在这一片死寂与杀戮之后的短暂平静中,就在那些日军士兵和“共生体”开始清理战场、检查尸体的时候——
“嗡————————!!!”
母体那庞大的囊泡猛地收缩,然后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剧烈膨胀!它发出的不再是规律的搏动声,而是一种尖锐到极致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厉啸!整个大厅的光芒瞬间变成了刺眼的、不稳定的猩红色!
所有还活着的敌人,包括那些“共生体”,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母体似乎感受到了那紧贴着自己能量核心的、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它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和恐惧!
紧接着——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光和热,从母体基座下方轰然爆发!
首先被吞噬的,是紧贴着基座的王磊的遗体,以及周围那些日军士兵和“共生体”。他们在千分之一秒内就被汽化,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然后,毁灭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外疯狂扩散!所过之处,那些圆柱形的培养槽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纷纷炸裂,里面的“共生体”在营养液中瞬间化为焦炭!坚固的金属墙壁被扭曲、撕裂、熔化!精密的仪器设备变成四处飞溅的碎片和燃烧的火球!
那庞大的、不可一世的母体核心,在爆炸发生的中心,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怨恨与不甘的、非人的尖嚎,那由血肉与机械构筑的庞大结构,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般,开始肉眼可见地熔化、崩塌、分解!
巨大的爆炸声浪和冲击波沿着走廊通道,如同脱缰的野马,向着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席卷而去!整个山体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发生了最强烈的地震!
母体之厅,这承载了无数罪恶、痛苦与疯狂的人间地狱,在这一刻,迎来了它最终的、也是最为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