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晨雾尚未散尽,东方天际突然裂开一道猩红的缝隙。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城楼上的卫兵,他们手中的长矛枪尖本应凝结着晨露,此刻却蒸腾起白色的雾气,铁制的枪杆烫得几乎握不住。
“那是什么?” 一个年轻卫兵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见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升起,边缘却缠绕着血色光晕,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染上了朱砂。
更诡异的是,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时,竟带着灼烧皮肤的热浪,守城士兵的甲胄在片刻间就变得滚烫,逼得他们不得不运转真气抵御。
这异象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全城。
徐家锻造坊里,十几个赤膊的铁匠正抡着铁锤锻打兵器,熔炉里的火焰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涨,将淬铁的冷水瞬间煮沸。
总锻师徐猛扔下铁锤,盯着窗外天空失声惊呼:“血日!是血日!《青州异闻录》里记载的乱世之兆!” 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铁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当年他祖父就是在血日出现的那年,死于黑风寨的劫掠。
方家药铺后院,药农们正晾晒新采的灵草,突然发现那些需要阴干的月心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卷曲成焦黑色。
二长老方默冲出丹房时,腰间悬挂的测温玉牌已红得发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太阳之气浓郁得近乎液化,那些平日里温顺的灵草在这种霸道力量的炙烤下,正加速失去生机。
“召集所有聚气境弟子,运转家族秘法护住药田!” 方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他看着药圃里成片枯萎的灵草,心疼得直抽气 —— 那可是方家准备进贡给城主府的珍品,价值上千灵石。
楚家府邸深处,静心苑的景象却更加骇人。
楚轩盘膝坐在被太阳之气炙烤得发白的玄铁石地面上,裸露的上身布满细密的血珠。
那些血珠刚渗出皮肤就被蒸发,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
《吞阴炼阳术》的口诀在识海疯狂流转,九纹轮回眼旋转的速度快得几乎连成圆环,将空中的血红色气流源源不断地引入体内。
“呃……” 他喉结滚动,强咽下喉头的腥甜。
三级根骨的经脉如同被烈日暴晒的泥渠,在狂暴的太阳之气冲刷下不断开裂又愈合。
最痛苦的是丹田处,那里的阳气已经凝聚成液态的金珠,每一次流转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穿刺。
他能 “看” 到自己的经脉图谱 —— 那些本该坚韧如丝的能量通道,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特别是右臂的经脉,三年前被楚凌打断过,此刻更是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坚持住……” 楚轩咬紧牙关,九世记忆中第七世丹尊淬炼药鼎的画面涌入脑海。
当年丹尊为炼制九转还魂丹,曾将自身精血融入地火,忍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焚身之痛。
比起那份痛苦,此刻的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血日悬空的第五个时辰,青州城的温度已经攀升到可怕的程度。
护城河里的水蒸发了近半,露出布满青苔的河床;
街边摊贩的遮阳伞被晒得冒烟,不得不提前收摊;
连三大世家精心布置的聚灵阵都出现了紊乱,阵眼处的灵石在高温下微微发烫,散发出的灵气变得狂躁不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徐家议事厅里,徐天雄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红木碎片混着火星飞溅,“再找不到源头,别说百姓要遭殃,我们三家的根基都要被这鬼太阳烤化了!”
他的长子徐雷手持一张泛黄的地图,手指点在青州城中心的位置:“爹,所有异象都从楚家方向最先出现。自从楚山雄重掌大权,楚家就怪事不断,会不会……”
“你是说那个楚轩?” 徐天雄眉头紧锁,他想起六天前在楚家前厅感受到的那股灵魂威压,“一个三级天赋的废物,怎么可能引动血日异象?”
方默的密探此刻也传回了消息。
当 “楚轩近日闭门不出,静心苑被重兵把守” 的消息摆在方家族长案头时,这位向来沉稳的家主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传令下去,密切监视楚家动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轻举妄动。”
他看着窗外被血日染红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 如果血日真的与楚轩有关,那这个少年的潜力就太可怕了。
三级天赋?恐怕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此时的静心苑,楚轩正经历着最凶险的时刻。
丹田中的液态阳珠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金色的火星顺着经脉窜向四肢百骸。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像被投入熔炉的铁块。左臂的经脉 “啪” 地一声断裂,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就是现在!” 楚轩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濒散的意识。
九纹轮回眼爆发出璀璨的蓝光,将那些失控的火星强行拉回丹田。
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牵引都伴随着经脉寸断般的剧痛。
当最后一缕火星被锁回丹田时,天空中的血日突然褪去血色,重新变回正常的金色。
青州城的热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百姓。
徐天雄和方默几乎同时收到消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 能引动血日又能瞬间平息异象,这等掌控天地之力的手段,绝非聚气境修士能做到。
夜幕降临,楚轩瘫坐在寒玉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左臂断裂的经脉在阴阳气旋的滋养下缓慢愈合,丹田中的阳珠已经稳定下来,散发着温润的金光。
他知道,今日的修炼让根骨强度提升了足足一成,但也摸到了三级天赋的极限。
“必须引月阴精华中和……” 他看向窗外升起的圆月,眼中闪过决然。
亥时三刻,当月华最盛之时,楚轩再次运转《吞阴炼阳术》。
这一次,九纹轮回眼散发出的是柔和的银芒,如同无形的渔网,将空中清冷的月阴精华缓缓牵引而下。
静心苑的温度骤降,地面以楚轩为中心凝结出白色的霜花。
那些下午被太阳之气烤得发蔫的古柏叶片,此刻竟覆盖上一层晶莹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泽。
月阴精华比太阳之气更加阴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它们顺着楚轩的毛孔渗入体内,所过之处,经脉表层凝结出薄薄的冰碴,与丹田中的阳珠形成鲜明的对比。
“阴为阳之守,阳为阴之使……” 楚轩低声吟诵着秘术总纲,引导着月阴精华与太阳之气在丹田中交融。
金色的阳珠与银色的阴雾相互缠绕、渗透,发出 “滋滋” 的声响。
每一次碰撞都产生巨大的能量波动,让楚轩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根骨正在被这股力量反复淬炼,那些淤塞的节点如同被冰水浸泡的冻肉,正在缓慢软化。
青州城的百姓们刚刚从白日的酷热中缓过神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景惊呆了。
夜空被银白色的月霜笼罩,那些霜花并非真的降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最诡异的是,这些月霜带着精纯的阴寒之气,让城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连井水都结了层薄冰。
“又是异象!白日血日,夜晚月霜,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爷爷说,这是有大能在修炼阴阳双休的秘法!”
“难道是楚家那个楚轩?”
议论声在街头巷尾蔓延,三大世家的聚气境武者们再次冲出庭院,当他们感受到月霜中蕴含的精纯阴寒之气时,脸色比白日更加难看。
城南破庙,黑袍中年人面前的青铜镜此刻映出静心苑的景象。
当看到楚轩周身环绕的金白二气时,他猛地站起身,黑袍下的双手紧紧攥起:“阴阳同修,引动天地异象…… 这等手笔,至少是战灵境!可大秦国的战灵境高手都在皇都,青州何时藏了这等人物?”
他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焰,将一张刻满符文的传讯符烧成灰烬:“不对劲…… 如此庞大的太阳之气和月阴精华汇聚青州,绝非偶然。恐怕…… 要有大事发生了。”
月上中天时,楚轩终于完成了月阴精华的吸纳。
丹田中的阴阳气旋已经稳定成太极图案,根骨强度突破三级天赋的桎梏,达到了四级的门槛。
他缓缓收功,看着窗外逐渐散去的月霜,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九世轮回,他终于在这一世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但他不知道的是,青州城的异象已经惊动了更远的存在。
黑风岭深处,一个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老者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沙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去查,看看青州城到底出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而在青州城主府的密室内,一面水镜正映着静心苑的方向,城主赵烈抚摸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楚轩…… 楚山雄…… 看来这青州的水,要彻底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