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这一次故事不是从今州开始,而是黎那汐塔!
意识像是从深海里被轻轻托举上来,眼皮重得像坠着星砂。模糊的光晕里,有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浮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像羽毛扫过心湖却留不下痕迹——
“……溺水的症状……奇怪。”
漂泊者的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那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某种丈量般的审慎:“……没有外伤,呼吸……没有异常。心跳……本该因穿越天空海而剧烈起伏才对。”
为什么是“天空海”?这个词像陌生的符号在脑海里撞了一下,却连半点涟漪都没激起。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想不起溺水的滋味,浑身上下只有一种混沌的轻,仿佛刚从某个漫长的梦里被剥离出来,连“自己”是谁都成了悬而未决的疑问。
“……醒了。”
这一声像晨露滴落玉盘,清冽得让他终于掀开了眼皮。视线里的世界还在发虚,光晕中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眉眼温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石,另一个扎着利落的高马尾,橙红色发尾随动作轻晃,眼里的光比头顶的光源还要亮。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高马尾女孩一下子凑到跟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语气里的急切像蹦跳的星火,“幸好你醒了,差点我就要动用应急预案了——黎那汐塔安保必修的心肺复苏术!”她忽然挠了挠头,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虽说模拟训练满分,实战还是头一回呢……”
漂泊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不起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只能维持着刚苏醒的茫然,瞳孔里映着女孩鲜活的模样,像一张白纸被突然泼上了色彩,却不知道该如何调和。
“……夏空。”温柔的女声轻轻唤了一句,月白长裙的女孩抬手按了按高马尾女孩的肩膀,目光落在漂泊者脸上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还好吗?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她的声音很稳,像锚一样能让人稍微定下心神。漂泊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像被风沙磨过,吐出的字句带着试探的空白:“你们是?”
“我的名字是夏空!”高马尾女孩立刻抢着回答,手指向身边的同伴,“她是珂莱塔,莫塔里家族的二小姐哦!”
夏空……珂莱塔……这些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依旧留不下任何印记。漂泊者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悬浮的回廊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远处有流动的、泛着虹光的云海在缓慢翻涌,美得不像真实存在的景象。他又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空茫:“这里是?”
珂莱塔微微倾身,裙摆随动作漾开浅淡的弧度,她的目光掠过他身上那件样式古旧、边缘带着磨损痕迹的外套,轻声解释:“这里是黎那汐塔的外围回廊,索拉里斯星上少数能稳定观测天空海的据点之一。”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的装束并非汐塔的制式服装,是游历四方的共鸣者,还是……从旧时代遗迹中苏醒的人?”
“……共鸣者?”漂泊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微蹙。共鸣什么?和谁共鸣?记忆像是被浓雾封锁的荒原,他往前走了一步,却只踩在一片虚无里。他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迟疑,像个第一次摆弄自己身体的孩童:“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为何出现在这里,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与来历吗。”珂莱塔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双温润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
夏空却“呀”了一声,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点同情:“塔主说过天空海坠落者可能会有后遗症,但失忆倒是没提过……”她看着漂泊者茫然的脸,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又往后退了半步,“不过你别担心,黎那汐塔里什么奇人异事都有,肯定有办法帮你想起来的!”
漂泊者没有回应,只是望着远处翻涌的天空海。那片云海在流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无数人在低声絮语,可他什么都听不明白。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触到掌心的粗糙纹路,却想不起这双手曾做过什么。
“空气里的频率在紊乱,”珂莱塔忽然抬头望向峡谷深处,原本平静的声线里多了一丝凝重,“天空海正在下方的峡谷聚拢,新的无音区要形成了。”
“什么意思?”漂泊者问。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紧张,不是因为镇定,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明白“无音区”意味着什么,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世界的危险毫无概念。
“意思是这里很快会被海蚀现象覆盖!”夏空的脸色瞬间绷紧,拉着漂泊者的胳膊就往回廊内侧拽,“那些由痛苦执念化成的残像会从声痕里钻出来!”她抬手看了眼手腕上嵌着晶石的终端,眉头拧成了疙瘩,“果然,盘古终端没信号了!天空海的乱流屏蔽了所有频段,联系不上塔主了,得赶紧去约定的观测台会合,离开这里!”
她的手很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度。漂泊者被她拽着踉跄了一步,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又抬头看向夏空焦急的侧脸,眼神里依旧是化不开的茫然。他不知道残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声痕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观测台在哪里,但他没有反抗,只是被动地跟着她的力道移动。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啦!”夏空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空空的样子,又放缓了语气,露出个明朗的笑,“有什么问题我们路上说,我和珂莱塔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珂莱塔已经走到了回廊的转角处,回头看向他们,月光般的目光落在漂泊者身上:“漂泊者……在你想起真名之前,或许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呼你。”
漂泊者怔了怔。漂泊者。这个词像一粒种子,落进他空芜的心里,竟奇异地生出了一点微弱的实感。他点了点头,动作依旧缓慢,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确定:“嗯。可以暂时这么叫我。挺贴切的。”
至少,他现在确实像一片没有归处的羽毛。
“此地不宜久留,若你暂无去处,不妨与我们同行?”珂莱塔的提议温和却不容置疑。
“好。”漂泊者应道。没有犹豫,也没有疑问。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跟着谁似乎都一样,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反而成了他在这片空白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只是单纯地接收着眼前的景象:“去观测台只有一条路吗?”
“太好了!一起走!”夏空立刻欢呼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不是只有一条路,但其他路要么有黑石辐射,要么会被天空海的乱流卷走,只有我们选的这条最安全!”
珂莱塔走在前面带路,裙摆扫过回廊的金属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侧过脸解释:“汐塔的回廊结构复杂,只有一条安全通道能避开黑石辐射区,先结伴到观测台,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走走走,快出发!”夏空已经迫不及待了,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又不忘回头叮嘱,“等下过潮汐断层的时候你跟紧点,那地方风特别大,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漂泊者被她拉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回廊外侧是透明的能量屏障,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星落峡谷,以及更远处那座刺破云层的巨塔——黎那汐塔。塔身由泛着珠光的白色晶石筑成,无数回廊像蛛网般从主塔延伸出去,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光泽,顶端的观测台更是直插天际,仿佛能触碰到那些缓慢漂移的星辰。
“真壮观。”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忪。这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对眼前的事物生出明确的感受,尽管那份感受依旧模糊,像隔着一层薄纱。
“对吧对吧!”夏空立刻接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可是索拉里斯最棒的观测塔!塔主说,整个星系再也找不出第二座能如此清晰观测天空海的建筑了!”
珂莱塔也停下脚步,望着主塔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肃穆:“黎那汐塔背靠荒石高地,俯瞰星落峡谷,既是研究天空海的前哨,也是抵御悲鸣的防线。”
“悲鸣?”漂泊者重复道。又是一个陌生的词。
“就是残像发出的声音啦,”夏空摆了摆手,“等你到了主塔就知道了,那里有最厉害的回音屏障,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她说着,已经拉着漂泊者走到了回廊的尽头——一道宽约数十米的断层,下方是翻滚着灰色气流的深渊,对面就是黎那汐塔的主塔区。
“前面是潮汐断层,落差有百米,用终端的伞翼模块通行最安全。”珂莱塔抬手按了按手腕上的终端,一块轻薄的银色金属片从终端弹出,迅速展开成半透明的伞翼,边缘泛着淡蓝色的微光,“刚才检查时确认了终端功能正常,等下我教你激活模块。”
漂泊者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同样款式的终端,金属表面冰凉,他甚至不知道该按哪个按钮。珂莱塔注意到他的茫然,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按这个晶石按钮,然后集中精神想着‘展开’,伞翼会根据你的意识调整角度。”
漂泊者依言按下按钮,看着银色的伞翼在自己身后展开,像一对轻盈的翅膀。他试着动了动念头,伞翼果然微微倾斜,带起一阵微风。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活气,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虽然依旧不知道这玩具的用途。
“过了断层就是黎那汐塔的主塔区啦!”夏空已经展开伞翼,兴奋地在断层边缘跳了跳,“跟塔主约好在观测台见面的……人呢?”她探头往对面的回廊望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奇怪,塔主平时从不迟到的。”
珂莱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抬头望向峡谷深处,原本缓慢翻涌的天空海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虹色的云海中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里。“你看那边,天空海已经开始倒灌了。”
夏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们坐船回城吧?不对,船肯定早就被海蚀卷走了……还是赶紧过断层,到主塔再说!”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漂泊者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呢!跟着我飞,保准没问题!”
漂泊者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片迅速扩张的灰色雾气,心里依旧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危险有多近,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只是跟着夏空的动作,纵身跃出了回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伞翼带着他平稳地滑翔,对面的主塔越来越近。他低头看向下方翻滚的云海,那些灰色的雾气中似乎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扭动,像被困在水里的人在挣扎。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纯粹的茫然。
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像细小的石子,投进他空荡的脑海里,连一点回音都没有。他只是跟着前方那两个跃动的身影,朝着那座巨大的、象征着安全的黎那汐塔飞去,像一片真正的漂泊者,在陌生的天空里,寻找着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