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坻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压抑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我也不清楚你是不是还愿意接受我这份在意、这份喜欢?我没见你,是我不知道……你接下来又会说什么话?是不是要跟我彻底了断这段关系?我每天晚上,都去你楼下……看着你上楼、房间的灯从亮起、到熄灭。”
沈砚坻的话让杭景枝思考慢了半瞬,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
他也在等她?
所以,她那几天在窗边没有见到沈砚坻,是因为在她还没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等她?
他没有不理她?不见她?也没有以冷处理的方式在抽离他们这段感情?
还有那些她以为的“幸运巧合”,那把莫名熟悉的伞,她想到那几天下雨,每次刚好有人借伞给她,或者有人在她面前兜卖雨伞,还有那几天跟别人不同的饭盒……是他一直在她背后?
杭景枝原本清晰的主线思维因为他的话有些混乱,乌亮透澈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混沌,迟迟理不出一条新的思绪,也让她短暂忘了,她原本要接着说的话……
此刻,她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沈砚坻黑眸深沉,原本挺直的背脊,绷得更紧了些,“枝枝,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在你心里,我做的所有是不是只会让你更加厌恶?”
所以……沈砚坻在她说了那样的话后,他还以他的方式在维持着这段关系……
是这样么?
脑袋里终于得到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跟她想的不一样,也让她不敢迎上他的视线,她配不上沈砚坻这份感情,他的付出也真的一点都不值得。
他真的应该去爱别人,她相信他未来的一半会美丽、聪慧、果敢、无私、会回报他以全部深情,他们会是人人称羡、没有争议的一对。而不是她这样的。
因为在这段感情里,她的优先选择是逃避、放弃。
她对这段感情没有“走心”,随随便便的跟他开始,随随便便的开口就说出了伤人的话,也因为他家里人的一番话随随便便就动了结束的想法、主观给他定罪,她很不负责也很随性,沈砚坻却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
所以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她那样的一番话,他能怎么办?
他不过冷待她两周她就受不了,她呢?
她冷待他,又岂止两周?
她不应该用她在现代养成的那种“恋爱观”去对待这个年代沈砚坻给予他的全部付出与真心。
沈砚坻明明没做错,她还倒打一耙。
恶人先告状、指责他的冷处理、他的不对。
这一点是她的不对。
她心里愧疚:“那天……那番话,我知道说错了。我不该口不择言,我就是看到那张照片,觉得跟你很相配,觉得你换一个人处会更好。”
杭景枝停顿了下,并未将已经见过他奶奶、蒋教授的事情说出来,影响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想把自己说那番话的过错归咎在他的家人身上。
她当时说出那番话,不是他家人逼着她说的,确实是她想让他跟别人处处看,是她内心对待这段感情的随意。
她也不是出于“情动、心动”而跟他亲吻,而是因为她是他对象才跟她亲吻,是因为自己也对于这块的好奇,所以被动的接受。但是,她也并不讨厌他亲她,她是愿意的,不是配合。甚至有时的稍微抗拒,也只是因为害怕会沉溺其中。
毕竟,她不确定她的未来是他。
她怕自己会被他带进感情的漩涡,所以在跟他相处时她一直克制着自己情感的沦陷。
杭景枝低垂着眼,低声补充道:“你当初……不也曾非要上门退亲,不想跟我在一起吗?其实,在你内心深处,本来也该是想找一位门当户对的。而且你把相亲对象的照片都装进口袋里了,这说明,你同意了你家人安排的这次相亲。”
“这张照片是奶奶放的,我不知道。”他沉声开口,语气压得极低,“但我难辞其咎,是我没处理好,如果不是过年那段时间我默认了家人的提议,奶奶就不会给我口袋里装照片。”
他嗓音低哑缓慢:“那段时间,我抗洪受伤在医院。听到你说,是因为江妄才学的医。我还见到过你送他去车站,他还亲了你。你们两心相许、情意深厚……再后来,我又听到你在医院跟别人打电话,在你这里我没有可能。”
“我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坚持,后面家里提到要为我安排相亲,我自以为是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忘记你、放下你,也在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按部就班走完该走的剩下的路,所以变相默认了家里的安排。但是情感是不能自控的、从我确认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此后我的这颗心只围绕你,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
“我去招待所找你的那天晚上,回去后,奶奶就提了相亲的事。”
沈砚坻的嗓音忽而一顿,眸光凝在她身上,低沉掷地:“我跟奶奶说,我不会去跟任何人相亲,也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安排。我告诉她们,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她,便余生都奉献国家。”
最后一句,像是从胸膛里挤出的誓言,字字铿锵。
“还有,是我太骄矜自大了。”
沈砚坻喉结滚动,声线沙哑低沉,“那天晚上在车上。在你问的时候,我仗着以为你心中对我已有几分喜欢,仗着你愿意给我亲,我们那么亲密,没有立刻向你解释清楚……想看看你会不会跟我生气……是我的错……”
“枝枝,”他的声音落地有声,“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很美好的人,但我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心动。我已经先对你动了心,谈了你,就是奔着跟你修成正果的想法来。我只想跟你白头到老。”
杭景枝的呼吸轻轻一滞,所以又是她误会了他。
她误以为他是同意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