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不变,握筷的手却暗暗收紧,默默观察着对面两人饭桌上的互动:眼神、说话的语气,甚至两人的距离,微微的侧身角度,都亲昵得叫他心惊。
不是他敏感,而是……
太不对劲了。
一顿饭吃完,江妄和杭景枝走在前面。
冬日天色微暗,但路灯尚未亮起,光影将前面两人并肩的身影拉得极长,仿佛贴在了一起。
这明显超出正常异性交往的距离,裴纪越看,头越是炸裂了。
要是砚坻看到了,还得了。
砚坻还有机会嘛?
他忽地拉住宋相宜:“他们……这一个月以来,一直这样?”
宋相宜侧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前方景枝正抬眸和江妄说着话,眼尾含笑,轻柔宛然。
宋相宜轻声道:“也就见过两次。”
但她没说的太多,她每次见景枝和江妄在一起时,气氛都不是普通朋友那样。
景枝,应该是喜欢江妄?
“景枝,我送你回去吧。”江妄侧身,低眸看着杭景枝。
杭景枝刚点头,正准备应声,一直关注着两人的裴纪,听到这,立刻道:“江妄,我有话和景枝说。”
裴纪快走两步,拦在两人之间,语气不容置喙:“我开车来了,我送景枝更方便。”
开什么玩笑。
让江妄送她回去?
景枝现在一个人住,虽然那房子是砚坻托了之前一起在西北服役的战友,在家属院边上找关系租下的,安全倒是没问题。
可要真让江妄这个异性送她回去,等砚坻知道了……还得了!
他誓死“看好”好兄弟的媳妇,绝对不能被偷家,他也要问清楚景枝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
江妄看了杭景枝一眼,等她的回答。
杭景枝看向裴纪,觉得裴纪确实有话跟她说。
于是,道,“江妄,那我坐裴纪的车回去。”
江妄垂眸看她,点了点头,应声,“好。”
他脚步一转,走出几步,杭景枝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几步过来,轻轻拉住他衣角半寸。
“江妄。”
江妄停住脚步,转头。
她站在夜色微凉的路上,风轻轻吹起她修长脖颈的丝巾。
浅色风衣下,是天蓝色棉裙,裙摆落在小腿中段。
灯影逐渐亮起,斜照而下,映得她肌肤像是冬日晨露浸过,清冷而柔美。
她唇角含着轻浅的笑意:“元旦晚会那天,我上台表演,你会来看吗?”
声音柔柔的,像棉花轻轻擦过心口。
江妄点了点头,语气不变:“会。”
“那就说好了。”她眼睫轻眨,唇角弯弯,“再见。”
“嗯。”江妄点头。
裴纪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觉得沈砚坻真的是“凶多吉少”。
砚坻这几个月为了能顺利调到江北,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失去的东西也太多,如果不是因为要对国家负责、身上扛着责任,他早就在得知景枝来江北的那一刻就过来了,他清楚的知道砚坻是在压着怎样的情绪忍耐着。
如果等他调令下来,来到江北,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想娶回家的姑娘,旁边已经有了别人。
要不,他赶紧跟砚坻说一声,让他不要来了……
还来得及吗?
裴纪开着车,将杭景枝送到军区家属院附近。
他率先下车,绕到另外一边,替景枝打开车门。
杭景枝也下了车,笑着道:“裴纪,谢谢你,特意送我回来。”
“我可是你在江北的朋友。”裴纪嘴角一扬,开口,“砚坻不在,我接送你理所应当。”
杭景枝听到沈砚坻的名字怔了下,哪怕裴纪念叨很多次了,每次被他提起,她这脑子里都飘过一些沈砚坻板着脸严肃跟她说话的片段。
好在,她已经在江北了。
她跟沈砚坻很远。
杭景枝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小楼,“裴纪,你要不要上来坐会?这套房子又大租金又便宜……还是多亏你帮我找的,不然我真不好租到这么好的地方,安静、安全、离学校又近。我一直都还没正式谢过你呢。”
裴纪双手插兜,眼神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欲言又止。
“这事……”他轻咳一声,“你别客气,其实我也就出了个小力,能帮上你是应该的。”
他还是没告诉景枝这两室一厅、独门独户还靠近军区家属院的房子可是不好找,给钱都难租,如果不是砚坻托这边的战友找人说出这一套,以自己的名义担保保证。是真的租不到。
当时砚坻因为担心景枝知道是他帮忙找的,会不答应租这房子。
他便也答应帮忙隐瞒了,如今也不知是对是错。
说完,裴纪又抬眼望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跟江妄,是怎么回事?”
杭景枝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抿了抿唇,像是在忍不住什么似的,眼角眉梢都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来江北以后,有给江妄写过信。我也没想过他会真的来。”
“本来我以为,我和江妄就是在市圳乡认识的,我来江北读书了,那跟他大概也没什么缘分。毕竟那么远。”
“可那天他忽然出现在学校的门口……”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地笑开了,“我突然觉得,这辈子应该就是江妄了。”
裴纪顿时头皮发紧,忍不住出声:“你等等……什么这辈子,你这辈子还长着呢。”
杭景枝偏头看他一眼,轻笑出声,“你别太激动,也没那么快啦,起码得先从朋友、再到处对象开始,看看合不合适。”
“景枝,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裴纪听的脑袋嗡嗡的响。
杭景枝点了点头,道:“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这些。也希望你能帮我把把关。都说男人最懂男人了,你觉得江妄怎么样?”
裴纪只觉得头更大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砚坻的家要被偷了,他得赶紧去通风报信!
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你年纪小,再考虑一下……”
而后,仿佛觉得这力度不够,生怕景枝头脑发热,也不管措辞对不对了,决定做一回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