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军区吉普车停在沈家大院门口。
沈砚坻一下车就风尘仆仆地快步跨进门厅。
环视了一圈,隔着老远给在客厅坐着的父母打了声招呼。
而后直奔楼上。
沈父坐在客厅翻着报纸,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眉头轻轻一皱:“他这是干什么?”
很快,沈砚坻又下来了,脚步急促。
他脸上还带着风霜与疲惫,肩膀因为连续几天没得到很好的休息而绷得死紧。
“爸,妈,景枝呢?”他一开口,声线沙哑。
楼上,杭景枝的屋里空荡荡,已经完全没有她住过的痕迹。
他熬了一夜的疲惫这会儿涌了上来,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他怕赶不及她开学,拼了命压任务,连夜赶回京市。
沈父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你先坐下。”
沈砚坻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搁在膝盖上,指尖不自觉地攥着。
沈父看着他,眼神深了些:“你刚回来,连招呼都没好好打一声,就问景枝,你怎么回事?”
沈砚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景枝不在家,那大概就是已经去学校去了。
他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眉峰微敛,“爸、妈,我回来了。这次的任务很顺利。”
沈父没点破什么,将报纸折叠好,往桌上一搁,抬眸看向自己儿子,目光沉了些,语气却像是不经意地一提:“你年三十的时候说,要给家里带对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带?”
沈母附和地点点头,站在自己丈夫身边,也很想听听自己儿子的想法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
沈砚坻听着,没出声。
沈父望着沈砚坻沉默不语的神色,继续不疾不徐地问道:
“说说吧,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又糊弄我们?”
沈砚坻眉峰紧蹙:“爸、妈,我还没跟她说。”
“那要是人不在,你怎么说?”
沈父淡淡地向他瞥去一眼,问道:“你老实跟我们说,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景枝?”
沈砚坻抬眸对上父母早已了然一切的目光,他喉头动了动,没想到爸、妈竟已经知道他的心思。
但既然爸、妈都已经知道了,他也不打算隐瞒。
他眉心拧着,语气低而稳,又郑重又认真:“是!我喜欢景枝。”
一句话,像落在安静屋子里的重锤。
沈母怔住了,沈父也怔了下,没想到他竟答得这样干脆。
“那……”沈母迟疑地开口,“你之前跟我们说过的那个……裴霜霜呢?”
沈砚坻眼神一敛,开口道:“裴霜霜也是景枝。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一直都是景枝。”
这下,连一向沉得住气的沈父也忍不住了,“你这会儿倒是承认得爽快。早些日子干什么去了?”
沈父的语气逐渐沉下来,目光压着他,“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自个儿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你现在又喜欢人了?感情这事你当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砚坻眉眼微动,指尖微微蜷紧,喉头滚了滚,低声道:“我会……”
“会什么?”沈父打断他,“你就别想景枝了。既然回来了就去相亲吧,今年一定得把你这婚事给敲定下来!”
他顿了顿,又丢下一句:“家里已经帮你安排了几家世侄的女儿。”
沈砚坻眉心狠狠蹙起,他没想到爸妈都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安排相亲?
“爸、妈,”他抬起头,语气一字一句,“我喜欢的人是景枝,我不打算去相亲。”
沈父沉稳深敛的目光只是看着自家儿子,不应他的话。
景枝根本就对砚坻一点心思都没有,人也去了江北,他一个人喜欢有什么用,好姻缘是他自己葬送的。
沈母轻叹一声,劝道:“砚坻,爸妈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看到你送景枝的那块玉佩了。就想看看是不是我们猜的一样,没想到是真的,可是景枝她……”
她顿了顿,看着儿子目光复杂,“我问过她了,她说,一直把你当兄长看待。”
沈砚坻的神情一顿,漆黑的眼眸沉沉望向母亲,眉头紧锁,“我会亲自去跟她说,亲自问她。”
语气沉冷,透出几分难以动摇的执拗。
“如果她还不喜欢我,”他像是用力压住胸口的闷热,低声却坚定道,“我也愿意慢慢打动她。让她重新喜欢我。”
沈父看着儿子那双笃定到偏执的黑眸,半响后道:“你打算怎么打动?景枝如今人都去了江北,离你两千多公里,你说你怎么追?”
“江北?”沈砚坻低声重复,声音像哑了,喉结剧烈地滚了一下。
“景枝一个月前就走了。”沈母望着儿子紧抿的薄唇,眉宇间绷得发白的线条,接过话,继续道,“她考上了江北国立大学,填的志愿是临床医学。”
那一瞬间,沈砚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钝器重击了胸膛,手掌骨节捏得泛白。
空气寂静。
他怔怔地看着父亲母亲。
半晌回不过神来。
江北。
那是离京市整整两千公里的地方。
她什么也没告诉他。
“砚坻,你现在明白了吧?”
沈母看着明显面色苍白了几分的儿子,有些担心,但是又不得不让他早日认清现实。
感情这事,是不能强求的。
景枝,在电话里跟她说的很清楚。
半晌,他似乎恢复了平静。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他薄唇动了动,站起身来,声音喑哑:“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来朝楼上走去,步履沉稳中透着无力、疲惫。
沈母望着他瘦了些的背影,眼中浮起一抹担忧,轻声对丈夫道:“你看砚坻……”
沈父却摆了摆手:“让他去吧。就该长长记性。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楼上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沈砚坻狠狠捧起一把冷水泼在脸上。
水珠滑过他坚硬棱角的轮廓。
他闭着眼,掌心抵着额头。
她去了江北。
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在她的心里,他是不是一点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