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寂。
陆承渊的拳头还僵在半空,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用力而绷紧、微微颤抖。
他猩红的眼底倒映着门口沐晚晴那张冰冷煞白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他……他在做什么?
差一点,他就在她的公司,在她的面前,对一个小了他近十岁的男孩动手……
就在陆承渊因沐晚晴的出现而心神剧震、动作僵滞的这短短一瞬,被他揪着衣领、险些挨揍的安聿,反应快得惊人。
只见他脸上那点真实的惊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泫然欲泣的委屈。
他趁着陆承渊失神,猛地挣脱开那已然松懈的钳制,像是受惊过度的小鹿,脚步踉跄地扑向门口的沐晚晴。
“姐姐——!!”
这一声喊得那叫一个百转千肠,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在沐晚晴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安聿整个人就埋进了她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颈窝与胸口的位置,肩膀还配合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细弱的呜咽声。
“姐姐……我好怕……他……他刚才真的要打死我……”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眼泪濡湿了沐晚晴颈侧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她身体微微一僵。
陆承渊看着这一幕,脑子“嗡”的一声,刚刚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汽油,轰地一下以更猛烈的态势燃烧起来!
他亲眼看着那个小兔崽子,就这么……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扑进他妻子的怀里,头埋在他专属的位置,双手抱着她的腰!
“你他妈给我放开她!!”陆承渊目眦欲裂,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步踏前就要去把安聿从沐晚晴身上撕下来。
谁允许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靠近他老婆的?!
还靠得那么近!
“陆承渊!”沐晚晴再次喝止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一只手轻轻拍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安聿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另一只手抬起,做出了一个阻止陆承渊靠近的动作。
她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陆承渊身上,那里面没有半分对安聿行为的质疑,只有对他方才暴行以及此刻依旧情绪失控的谴责。
陆承渊的动作僵在原地,他看着沐晚晴护着安聿的姿态,看着她对自己冰冷的眼神,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愤怒、委屈、嫉妒、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想解释,想说他才是她的丈夫,想说是那个小兔崽子先挑衅,可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在沐晚晴那冰冷的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站在一旁的沈聿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慵懒看戏的姿态,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安聿这小子的“临场发挥”,比他预期的还要精彩。
他看着陆承渊那副憋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得通体舒畅。
沐晚晴轻轻拍着安聿的后背,感受着怀里这个年轻男孩刻意表现出来的、夸张的颤抖和哽咽,心中一片清明。
她岂会看不出安聿这眼泪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又岂会不知道,这背后少不了沈聿怀的默许甚至怂恿?
这两个男人,一个阴险,一个跳脱,倒是意外地“合作”了起来,联手给陆承渊下了个套。
而她,决定将计就计。
陆承渊需要教训。
需要一次足够深刻、足够让他记住疼痛的教训。
他骨子里的掌控欲和多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上次因为猜忌孩子血脉而爆发,这次因为安聿的几句挑衅就差点动手打人。
如果再不加以遏制,下一次,不知道又会酿成什么后果。
她必须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
她沐晚晴,不是他可以随意掌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所有物。
她身边,永远不只有他一个选择。
他若不懂得珍惜和尊重,自然有别人愿意递上橄榄枝,哪怕这些“别人”可能各怀心思。
让他有点危机感,让他害怕失去,他才会学会克制,才会在下次想要爆发的时候,多想一想后果。
想到这里,沐晚晴安抚安聿的动作更加轻柔,语气也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偏袒:“好了,安聿,没事了,别怕。”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转向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陆承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和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逐客意味:
“沈聿怀,你先带安聿出去。”
这话是对沈聿怀说的,但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陆承渊身上,仿佛在说。
你看,我可以让其他男人带走“受惊吓”的他,而你,这个施暴者,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沈聿怀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走到沐晚晴身边,伸手轻轻揽住还在“抽泣”的安聿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好了,四弟,别哭了,我们先出去,让你姐姐处理。”
安聿顺势从沐晚晴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又怯生生地瞟了陆承渊一眼,那眼神里的恐惧和委屈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才跟着沈聿怀,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沐晚晴和陆承渊两人。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陆承渊看着沐晚晴,看着她肩上那块被安聿眼泪濡湿的痕迹,看着她平静无波却冰冷刺骨的眼神,所有翻腾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和……恐慌。
他好像……真的把她推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