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内,茶香氤氲,暖气开得足,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红木桌椅摆放得规整有序,陆家长辈们端坐其上,看似闲话家常,实则每一句都暗藏机锋。
沐晚晴与陆承渊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承受着最多或明或暗的打量。
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立业”与“持家”上。
一位头发花白、按辈分陆承渊该叫三叔公的老者,端着茶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沐晚晴,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却又绵里藏针:
“承渊如今是越来越出息了,‘雅典娜之盾’这一仗打得漂亮,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也欣慰。男人嘛,就该在外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他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落到沐晚晴身上,“至于家里头,有个贤内助帮着打理,相夫教子,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那是顶顶重要的。说起来,沐小姐……哦,瞧我这记性,该叫晚晴了,晚晴家里是做什么的?听说自己也经营着个小公司?”
这话问得刁钻。看似关心,实则点出了两个关键:一是沐晚晴的家世,显然不够看,二是她那个在陆家看来不值一提的“小公司”,暗示她并非传统意义上能安心相夫教子的“贤内助”。
瞬间,厅内不少目光都集中到了沐晚晴身上,带着审视和些许看好戏的意味。
凌雅芙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垂眸不语。
陆振霆面色不变,仿佛没听见。
陆承渊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杯壁,眼神深邃,没有立刻开口,似乎也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压力如同无形的网,笼罩下来。
沐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眸,目光先是柔柔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承渊,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崇拜,然后才转向那位三叔公,唇角噙着一抹得体又带着点羞涩的笑意:
“三叔公说的是。承渊他能力出众,担得起重任,我们做家人的,自然应该全力支持他,不让他为琐事分心。”
她巧妙地将“贤内助”的范围扩大到了“家人”,避开了直接谈论自己的家世和公司。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再次落回陆承渊身上,仿佛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至于我那个小打小闹的咨询公司,不过是闲暇时的一点兴趣,和承渊的事业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主动将自己的事业贬低,姿态放得极低,“在我心里,承渊、还有我们未来的家,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只要能帮到他,让他顺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首先,她肯定了“男人建功立业,女人支持”的传统观念,给了在场长辈面子;
其次,她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家世和事业的“微不足道”,显得坦诚且“有自知之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将陆承渊和个人意愿置于最高点,强调“承渊排第一位”,“只要他顺心,做什么都愿意”。
这完美地契合了陆承渊强大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他不需要一个事业上多么成功的伴侣,他需要的是一个以他为中心、全身心依赖他、满足他掌控感的女人。
果然,陆承渊在听到她那句“在我心里,承渊才是排第一位”时,摩挲着杯壁的手指停了下来,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却清晰可见的满意。
他喜欢她这种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宣告,喜欢她将自己置于一切之上的态度。这让他感觉自己对她的所有权和影响力是绝对的。
他甚至微微侧身,伸出手,在桌下无人看见的地方,轻轻握了握沐晚晴放在膝上的手。一个无声的、带着赞许和安抚的动作。
沐晚晴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心中一定。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精准地踩在了他的爽点上。
那位三叔公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刁难,干笑了两声:“呵呵,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好,也好。只要夫妻同心,比什么都强。”
凌雅芙也适时地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定调子的意味:“晚晴懂事,知道轻重,这就很好。”
她这话,既是对沐晚晴回应的一种认可,也是向在场其他人表明了她这个未来婆婆的态度。
至少表面上是支持的。
陆振廷也微微颔首,算是将这一页揭过。
厅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和谐”起来。
沐晚晴乖巧地坐在陆承渊身边,低眉顺目,扮演着那个“以夫为天”的完美未婚妻角色。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副温顺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何等汹涌的野心。
她懂得如何利用男人的掌控欲来为自己争取空间。
贬低自己的事业,是为了消除潜在的敌意和审视;
将陆承渊捧到至高无上的位置,是为了换取他的维护和纵容。
真正的博弈,从来不在口舌之争上。
她想要的,远不止一个“贤内助”的名声。
但在羽翼未丰之前,她必须蛰伏,必须示弱,必须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最大的“价值”和“野心”,仅仅在于牢牢抓住陆承渊这个人。
而陆承渊,显然很享受她此刻表现出来的这种“觉悟”和“依赖”。
他喜欢这种被全然需要、被置于神坛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自己给予她名分和地位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收紧,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沐晚晴感受着他的力道,心底一片冰冷的平静。
第一步,站稳脚跟,她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就是在这座深宅大院里,一步步,蚕食更多的权力,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依靠贬低自己来换取生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