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息之邸的清晨,光线透过宽大的落地窗,驱散了一夜的沉寂,却未能完全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悲伤。
众人陆续醒来,经过一夜的休息和高效营养剂的补充,身体上的疲惫稍减,但眉宇间的凝重和眼底的哀色却依旧清晰可见。
俞昊岩揉着依旧有些酸痛的肩膀从沙发上坐起,看到身上盖着的薄毯,愣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谁给哥盖的?谢了。”目光扫过角落那两具保存袋,憨厚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白灵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那两具保存袋,粉眸中水光一闪,又很快低下头,默默整理着自己有些褶皱的衣物。
燃焰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想去摸泡芙,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难得地叹了口气,抓了抓他那头似乎都没那么耀眼的红发。
冥震早已站在窗边,紫色的眼眸望着窗外复苏的城市,不知道在想什么。默凛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
端木鎏煌是最早起身的,他已经完成了对客厅的又一轮净化消毒,并且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便服,正坐在个人终端前,处理着议会后续发来的大量数据和指令,眉头微蹙。
木青岚小心翼翼地给客厅里几株有些蔫头耷脑的植物浇了水,试图用微弱的生命能量安抚它们,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夜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厨房,开始准备简单的早餐——加热了一些俞昊岩之前做的、冷冻保存的肉脯和面包,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食物的香气,稍稍冲淡了那份哀伤。
叶沧溟和天翎几乎一夜未眠。两人坐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保存袋,直到天色微亮。
叶沧溟终于动了。他站起身,走到端木鎏煌面前:“端木,我需要联系我舅舅,顾宸。”
端木鎏煌抬起头,金色眼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一个加密通讯器递给他:“用这个频道,安全等级最高。”
叶沧溟接过通讯器,走到阳台,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才拨通了号码。
通讯很快接通,顾宸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中,他看起来似乎也一夜未睡,眼中带着血丝,神色疲惫而焦虑。
“沧溟!”看到叶沧溟,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你没事吧?任务怎么样了?我这边权限刚解锁了部分信息,枯骨山脉那边…”
“任务完成了。装置摧毁,蜂巢女王…已死亡。”叶沧溟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波澜。
顾宸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行动如此顺利,但听到女王死亡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释然,也有更深沉的忧虑。他敏锐地注意到叶沧溟异常的状态和外甥身后客厅里凝重的气氛:“沧溟,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沧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舅舅…我们找到了…哥哥。”
“什么?!你恢复记忆啦!”顾宸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影像都晃动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等等!沧澜?!他还活着?!他在哪?!”
“…他死了。”叶沧溟的声音低沉下去,“在蜂巢手里…他被改造了…成了装置的‘钥匙’…我…”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我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全息投影中的顾宸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震惊、痛苦、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声漫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缓缓坐回椅子,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告诉我…具体情况。”
叶沧溟尽可能简洁地将发现叶沧澜、其被控制的状况以及最终不得已的选择告诉了舅舅,略去了部分过于残酷的细节,但核心过程没有隐瞒。
顾宸听完,久久无言,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透过通讯器传来。
“…我知道了…”最终,他声音极其疲惫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沧溟…是蜂巢…是那些该死的…”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沧澜的遗体…”
“我带回来了。”叶沧溟道。
“好…好…带回来就好…”顾宸喃喃道,眼神有些空洞,“我会立刻安排…接他回家。你父母…还有他…你们一家人…总算…”他说不下去,只是摆了摆手,“等我消息。”
通讯挂断。叶沧溟站在阳台上,久久没有动弹,清晨的风吹动他深蓝色的发丝,却吹不散那刻骨的冰冷与哀伤。
回到客厅,天翎看向他。叶沧溟微微点头,天翎明白了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茫然。他的姐姐,又该归于何处?
端木鎏煌结束了与议会的通讯,站起身,看向众人:“议会最高指令:鉴于原石之力重现及其重大战略意义,尘息之邸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化身非必要不外出,优先进行力量巩固与适应性训练。议会将派遣高级顾问团前来协助评估与引导。”
他顿了顿,看向叶沧溟和天翎:“关于两位逝者…议会表示哀悼,并尊重家属意愿。如需协助,可提供最高规格的殡葬服务。”
“谢谢,不用了。”叶沧溟摇头,“我舅舅会处理哥哥的后事。”
天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姐姐…也暂时留在这里吧。”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端木鎏煌点了点头:“可以。地下三层的静滞舱可以启用,能最大程度保持现状。”
事情暂时安排完毕。众人默默吃完早餐,气氛依旧压抑。
下午,顾宸带着一队国安局的精锐人员低调抵达尘息之邸。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神情肃穆哀伤。看到叶沧溟时,他用力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端木鎏煌的引导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承载着叶沧澜的保存袋转移到了一个特制的、庄严肃穆的银色灵柩中。
没有过多的仪式,没有喧哗的哭声。所有化身成员都自发地站在客厅里,默默注视着,以示送别。就连最闹腾的燃焰也收敛了所有表情,微微颔首。
顾宸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你们…带沧澜回家。”
叶沧溟亲手将自己那对曾经的“渊潮双月”弧刃也放在了灵柩之中,与他作伴。
灵柩被缓缓抬出尘息之邸,送上了外面的黑色悬浮车。叶沧溟一路送到门口,看着车辆无声地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久久伫立。
尘埃落定,故人已逝。
回到客厅时,众人发现天翎不见了。夜刹无声地指了指阳台。
天翎独自一人站在阳台边缘,望着远处起伏的城市天际线,青色的发丝和衣角在风中轻轻飘动。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样式古老的金属酒壶,他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似乎无法浇灭心中的块垒。
叶沧溟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我有时候会想…”天翎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嘲,“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如果我留下来,试着去阻止她,或者…至少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叶沧溟沉默了片刻,道:“没有如果。她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你的路,也是你自己走的。”
“是啊…”天翎又灌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任由自由的风吹拂着脸庞,仿佛想借此吹散心中的阴霾,“她说血脉注定…她说我无法改变…”
他转过身,看向叶沧溟,看向客厅里注视着他的同伴们,青色的眼眸中,悲伤渐渐被一种更加坚定的东西取代。
“但她错了。”
他抬起手,一缕精纯的自由风流在他指尖凝聚,欢快而灵动。
“从今天起,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仇,我自己报。”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隐藏于更深处的、名为渊隙的阴影。
“蜂巢…灾厄女爵…还有那些藏在幕后的一切…”
他手中的风流骤然加速,发出清越的呼啸!
“这笔账,我会一笔一笔,亲自讨回来!”
自由之风,于此立誓。尘息之邸的悲伤尚未散去,但新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