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死寂再次笼罩。只有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和众人粗重而愤怒的喘息。
“咳…咳咳…”
就在这时,隔壁重症监护单元内,传来一阵虚弱而急促的咳嗽声。
叶沧溟猛地转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柳闻莺的监护单元门口。
星晖指尖一点,监护单元透明的观察壁转为单向。
柳闻莺醒了。
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海蓝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海蓝色的眼眸半睁着,里面是重伤后的极度虚弱和迷茫,如同笼罩着薄雾的海洋。胸腹间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约可见下方被雷霆贯穿的恐怖伤口轮廓。维生仪器管线连接着她纤细的手臂和身体,监测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带来剧烈的咳嗽和痛苦。
叶沧溟快步走到床边,深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急切和询问,声音却下意识地放得低沉缓和:“闻莺?感觉怎么样?”
柳闻莺艰难地转动眼珠,聚焦在叶沧溟脸上。她沾血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沧…沧溟…夜…夜刹…”
“他被麒麟门带走了。”叶沧溟的声音沉了下去。
柳闻莺海蓝色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和自责淹没,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是…是我哥…青龙…”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他…他不是以前的哥哥了…他…麒麟门…被…渗透了…或者…他变了…” 她颤抖地抬起没有连接仪器的手,紧紧抓住叶沧溟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小心…他们…要…清除…不稳定因素…夜刹…只是开始…” 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她,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染红了洁白的被单。
青龙!麒麟门!清除不稳定因素!
柳闻莺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刺,印证了叶沧溟心中最坏的猜想!深蓝色的眼眸瞬间结满了寒冰。他反手握住柳闻莺冰冷颤抖的手,声音带着钢铁般的决绝:“我知道。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星晖不知何时也出现在监护单元内,淡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柳闻莺,掌心悬浮的星云光球洒下柔和的乳白光晕,缓解着她的痛苦。“国安局内部事务,议会暂不深度介入。但,化身的安全,是议会核心利益。” 她的话,像是一种隐晦的承诺。
柳闻莺在星晖的抚慰下,咳嗽稍稍平息,但精神极度疲惫,再次陷入半昏睡状态,只是抓着叶沧溟衣角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叶沧溟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深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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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圣劳伦斯学院,指挥系b班自习室。
短暂的骚动已经平息。同学们只当林森是复习太累,低血糖发作。那个发现黑液滴落的同学,看着林森苍白着脸解释“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虽然觉得那粘稠漆黑的液体不像墨水,但看着林森温和勉强的笑容,也没多想,只是关切地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林森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自习室。他脚步虚浮,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深蓝色的学员制服。后颈针孔处的灼烧感变成了持续的、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骨髓般的麻痒剧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粘稠的、带着腐败甜腻气息的空气。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宿舍楼,无视走廊里几个打招呼的同学,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单人宿舍的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林森大口喘息着,翠绿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恐。他颤抖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
指尖触及的皮肤,不再是光滑的触感,而是一片异常的、微微凸起的、如同某种菌类孢子囊般的粗糙硬块!中心正是那个微小的针孔!
“不…不会的…” 林森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连滚爬爬地冲到宿舍内狭小的盥洗室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布满冷汗、写满恐惧的年轻脸庞。他颤抖着侧过头,拨开颈后的碎发。
嘶——!
林森倒抽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镜子里,他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那个原本微小的针孔周围,皮肤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皮革般的灰黑色!一个指甲盖大小、微微隆起的、表面布满细小蜂窝状孔洞的黑色硬痂覆盖在上面!硬痂的边缘,几条细微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凸起纹路,正沿着他的颈椎,悄无声息地向衣领下方蔓延!更可怕的是,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甜腥腐败气味的黑气,正从那些细密的蜂窝孔洞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灾厄…病毒…” 一个源自黑曜教团恐怖传说、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名字,如同冰锥刺入林森的大脑!蜂巢…那个皮衣女人…图书馆…针管…这一切碎片瞬间串联起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疯狂冲洗后颈!
没用!
那黑色的硬痂如同长在了肉里!冰冷的水流冲过,反而让那丝丝缕缕的黑气渗出得更快了一些!麻痒剧痛感更加强烈!
“呃…” 林森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嘀嗒。
又一滴粘稠、漆黑的液体,从他后颈的硬痂处渗出,滴落在光洁的白色瓷砖上。
这一次,林森看得清清楚楚。
那滴黑液,并没有像普通液体那样摊开。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瓷砖表面微微蠕动着,边缘伸出无数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菌丝!这些菌丝贪婪地吸附着瓷砖表面微不可查的灰尘和水汽,迅速向四周蔓延了微不可查的一小圈,留下了一片极其淡薄的、仿佛油脂污渍般的黑色痕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息。
菌毯!
它在生长!以极其缓慢、却无法逆转的速度,在他体内,甚至…开始向外扩散!
林森翠绿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深渊。他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盥洗台,身体因为恐惧和剧痛而剧烈颤抖。体内的木之本源,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绿叶,在那种诡异的、带着蜂巢机械冰冷意志和灾厄腐败气息的混合力量侵蚀下,发出无声的哀鸣,挣扎着,却又不可避免地…被染上同样的漆黑。
宿舍窗外,圣劳伦斯学院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钟楼悠扬的钟声远远传来。一片宁静祥和。
无人知晓,一间普通的学员宿舍内,名为“灾厄”的种子,已在名为“苗床”的躯壳中,悄然扎根。
学院图书馆那庞大而寂静的知识海洋,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培养皿,等待着第一缕腐败菌丝的蔓延,等待着…为深渊的降临,敲响无声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