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军惨败的消息如同沉重的暮霭,笼罩在杨嗣昌的行辕之上。
强攻的幻想彻底破灭,但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在给朝廷呈递那份充满无力感的奏章的同时,一场更为隐秘的行动已然展开。
数支精干的小队,化装成贩运药材、皮货的商队,带着精心准备的盐铁、布匹和少量银钱,沿着不同路径,小心翼翼地向着“丰饶”控制的区域渗透。
他们的任务明确而艰巨:以互市为名,行探查之实。
不惜一切代价,摸清那妖女的力量根源、统治模式、乃至其本人的行踪规律,寻找任何可能的弱点。
杨嗣昌给他们下达的是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
当他们真正踏入“丰饶”地界时,映入眼帘的,是规划整齐、长势骇人的农田,是肥壮得不像话的牲畜,是虽然衣着简朴却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的村民。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这里的秩序——没有横行的兵痞,没有面黄肌瘦的乞丐,每个人似乎都有活干,孩子们在新建的学堂里咿咿呀呀地认着简单的字,巡逻的士兵手持古怪的藤木武器,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这哪里是什么妖孽巢穴?分明是一个治理得比大明绝大多数州县还要好的世外桃源!商队首领们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试图与当地“村长”接触,提出用带来的货物交换粮食和草药。
他们的到来,并未逃过云茹的感知。她没有阻止,反而暗中下达了指令:可以交易,但严格控制数量,只换取有用的物资,拒绝金银,并严密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于是,一场古怪的“互市”在严密的监控下展开了。
明朝的细作们用带来的物资换到了些许远超寻常的粮食和效果奇佳的草药,但他们试图打探核心情报、接近禁区、或绘制地图的行为,都被无声无息地阻止或记录下来。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步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与此同时,云茹的重心完全放在了内部建设上。外界的窥探在她看来不过是烦人的苍蝇,真正的根基在于自身的强大。
各村设立的“蒙学堂”开始系统运转。教材极度简化,核心就是认字、算数、背诵《丰饶规约》和赞颂药师的短句。
云茹的目的并非开启民智,而是培养绝对忠诚、能理解并执行命令的基础力量。
一批最聪颖、最虔诚的孩童被选拔出来,接受更进一步的教导,他们将是未来体系的骨干。
在云茹的指引下,一些有手艺的工匠开始专注于开发“丰饶特产”。
铁木藤被加工成更加坚韧的弓弩和轻型盾牌;韧麻被编织成更具防护力的索甲;甚至尝试利用那种能分泌麻痹汁液的荆棘制作陷阱。
一个带有鲜明“丰饶”印记的初级军工和工具制造体系正在缓慢形成。
被选中的“药郎”们努力学习着云茹赐予的草药知识,并在实践中积累经验。
他们虽然远不能与云茹的神迹相比,但已经能处理大部分常见伤病,建立了初步的基层医疗保障,极大提升了人口的健康水平,也减轻了云茹的负担。
李石头领导的组织愈发成熟。他们不仅对外侦察,更对内监督。
任何对《丰饶规约》的阳奉阴违、任何浪费粮食的行为、任何试图挑战“药师”权威的苗头,都会被迅速上报和处理。
高效的内部监控,确保了整个体系如臂使指,高度集权。
云茹自身则沉浸在对新获得力量的感悟和运用中。她不再满足于大规模改变环境,而是开始进行更精微的操作:
她引导着田地里作物的细微进化,让新一代的“丰饶麦种”的麦麸减少,淀粉含量更高。
她调整着牧草的成分,使其更利于牲畜吸收,提升肉质。
她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土壤中微量的矿物质分布,并指导村民前往特定地点挖掘简单的泥炭或石灰石,用于改良土壤或建筑。
她对生命能量的操控愈发得心应手,治疗伤病更加高效,消耗也更小。
第九道枷锁的感应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一种关乎“感知”和“无机网络”的力量。
她隐约感觉到,当这道枷锁打破时,她对自己统治的这片土地的控制力将达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清朝细作混在商队中,成功潜入。他们被严密的组织和高效的生产力所震惊,拼命记录着所见所闻,尤其是那些奇特作物的长势和牲畜的形态。
李自成派出的使者带着几箱抢来的金银珠宝,试图接触“丰饶”高层,提出贸易请求。
使者被外围巡逻的“丰佑军”拦住,根本见不到云茹或李石头这个级别的人,只能跟一个村长交涉。
村长根据云茹暗中传达的指示,冷淡地拒绝了金银交易,但表示“若有用处的工匠、识字的先生、或者罕见的药材种子,可以拿来换些粮食”。
李自成得知后,气得砸了杯子:“妈的!瞧不起老子?要工匠要书生?老子只有刀把子!”但他终究不敢用强,只能骂骂咧咧地作罢,暂时搁置了交易的想法。
他的部队依旧在与官军周旋,但“丰饶”之地充足的粮食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和他的部下。
一些小股的溃兵甚至开始偷偷脱离队伍,试图逃往“丰饶”地界寻求活路。
张献忠依旧我行我素,疯狂劫掠,与杨嗣昌的围剿部队缠斗。
他对“丰饶”的态度简单粗暴:“等老子腾出手来!”
但他部下的某些头目,已经开始偷偷派人去“丰饶”地盘边缘,用抢来的丝绸瓷器换些救命的粮食和伤药。
杨嗣昌的试探性商队最终未能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核心情报,反而损失了几名试图深入禁区的精锐细作,灰头土脸地撤回。
他们带回来的,只有对“丰饶”之地繁荣稳定、防守严密的深刻印象,以及更多的未解之谜。
杨嗣昌看着报告,沉默了许久。武力不行,渗透困难,那妖女似乎毫无弱点。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只能继续加固防线,同时将更多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天下异人”能揭榜而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