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甄嬛都是闭门不出。
年世兰被急得没法子,半夜里又叫不开门,只好煮了汤,带着去了养心殿。
胤禛最近政务繁忙,已经许久没关注过后宫里的事,见年世兰过来,笑着道:“你今日倒是勤快。”
年世兰娇嗔道:“皇上如今这样说,可臣妾真的要天天都来这儿叨扰您,您又该觉得臣妾矫情,打搅您处理政务了。”
胤禛抬手叫她起来,指了指旁边的贵妃榻:“先去偏殿坐着,朕批完了折子,便去与你说话。”
年世兰笑了笑,依言去了偏殿,又把汤交给小夏子:“先让人放在小炉子上温着,皇上勤政,不知道要批折子到何时呢。”
小夏子恭敬应是,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年世兰闲来无聊,见炕桌上有书,便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皇上爱看的就是那些,她只看了一小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便盯着窗外发呆。
看着看着,就从窗户看见了允礼。
瞧着他那样子,也是来养心殿里拜见的。
年世兰想起来他上次看甄嬛的眼神,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年的年节晚宴,她准备了红梅,皇后和果郡王便曾经凑在一处嘀咕,还一起看向了她,似乎她做错了事。
如今想想,果郡王连红梅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嬛儿跟纯元皇后是极像的。
那,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思和眼神,去看待嬛儿的?
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少女被老男人欺骗,悲悯?
还是,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说起来,上辈子果郡王竟然为了嬛儿擅闯翊坤宫……
她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在她的记忆中,果郡王自从皇上登基以后,便低调到恨不得把脑门上刻上游戏浪子四个字,极近小心避让。
可他却竟然能够为了嬛儿,做出擅闯后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他上辈子,竟然就已经对嬛儿起了心思吗?!
那可是他的小嫂子!
她眼神阴沉地盯着允礼,讥讽不屑他的龌龊,却又忽然想起来,她如今也是强抢皇帝后妃的,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允礼敏锐地朝着窗户这边看了过来,从错落的缝隙里看见了年世兰,愣了愣,虚空对着她行礼。
年世兰露出笑容,冲着他微微点头,便避开了。
又过了许久,胤禛终于处理完了政务,带着允礼一起过来了。
年世兰忙起身行礼,允礼也朝着她行礼。
胤禛笑道:“都是一家子,不必如此拘礼。”
等两人都起身坐下来,他对年世兰道:“等你哥哥战胜回朝,朕,想让果郡王作为使者,去迎他一迎。”
年世兰忙起身行礼,惶恐道:“果郡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是皇家血脉,哥哥是臣子,为皇上稳固江山是他的本分和忠心,哥哥他哪里能承受得住皇家血脉这样的优待。”
允礼眼神微闪,心里有一闪而逝的惊讶。
华贵妃,如今倒是有些那个人说话的风格了。
他起身行礼:“大将军是大清的功臣,又与皇兄是多年的情分,臣弟能为皇兄分忧,为大清的功臣迎一迎,实在是臣弟的福分。”
他满脸洒然,舒朗笑道:“臣弟身无所长,也就只能在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为皇兄尽些绵薄之力了。”
胤禛哈哈大笑:“你可是皇阿玛亲自教导过的,可不要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允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谦卑的话张口就来。
年世兰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眼神也跟着变得亲切,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丈夫最亲昵信任的小叔子。
但心里,她实在是觉得腻歪。
这两个人,一个觊觎兄长的女人,一个把弟弟当狗养,当真不愧是皇家出来的,都是超出常人的优秀。
哦,她如今也是皇家培养出来的人了。
她想到了这儿,笑容不由加深了几分,见胤禛正巧看过来,笑着解释道:“算算时间,哥哥这次回来,又能跟咱们一起去圆明园避暑,他呀,可真是跟着皇上享福极了。”
胤禛哈哈大笑:“华贵妃是越发地会说话了。”
允礼又笑着应和了几句,就找机会准备告辞了。
胤禛含笑点了点他:“你啊,也别总想着躲懒,你若肯多在朝政上费心思,朕也能少操些心了!”
允礼告饶道:“皇上可饶了臣弟吧!臣弟还跟允禧约了一起骑马,就先告退了。”
胤禛无奈摇头,挥手:“快去吧!”
等允礼走了,他笑着朝年世兰伸手,左右看看,微微蹙眉:“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有些清减了?”
年世兰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担忧道:“臣妾是不是面容憔悴,变丑了?”
胤禛温和地看着她:“朕的世兰雍容华贵,无人能及。”
年世兰娇羞一笑,撒娇地靠着他坐下来,抱怨道:“还不是那个莞嫔!臣妾不过就是恼怒她背叛臣妾,抱走了昭昭,略微为难了她两句。
她倒好,昭昭想她了,臣妾顺便路过,便想着给她个台阶下,她竟然闭门不出,连臣妾宫里头的人都不叫进去呢!”
胤禛愣了愣,宽和地笑起来:“你呀,跟她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年世兰娇嗔道:“就知道皇上疼爱新人,要忘了臣妾这个旧人了。”
胤禛哼笑一声:“越发矫情了,朕对你,这满宫里又有谁能比较?”
年世兰绷不住脸,一下便笑颜如花,主动认错道:“臣妾也不是那尖酸刻薄的人,只是一时气恼她那天在景仁宫里大发慈悲,跟个傻子似的。
她被人算计不算计的,臣妾还能日夜管着她么?
臣妾是怕她过分心善仁慈,以为旁人害她都是无意,怕她错估了这深宫中的致命算计,人心险恶,最后会连累了昭昭。”
她殷切地看向胤禛,轻声道:“皇上,臣妾实在是喜欢昭昭。臣妾从没有像喜欢昭昭这样,喜欢过宫里头的其他孩子。昭昭,不止是臣妾的指望,也是年家未来的指望呀!”
她如此直白诚恳,连年家指望的话都说了出来。
胤禛厌弃年家和她的贪心不足,又舒坦于她对他的毫不设防,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朕明白,旁人不懂,朕却知道,世兰,从不是心思恶毒之人。”
他是这么说的,也的确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