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纳兰慧说了要走,年世兰心情低落了两天,只要不是特别困,就粘着她一直说话。
有时候实在是没得说了,她便一味地给纳兰慧塞东西吃,搭配首饰和衣裳,那副架势,恨不得把翊坤宫的库房给搬空似的。
纳兰慧也不劝,年世兰说什么便做什么,除非实在是吃不下,脖子又被压得太疼了,才瞪着眼睛说一句“娘娘可饶了臣妇”吧,把年世兰笑得花枝乱颤。
又是三日过去,这日弘历来请安的时候,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笑得眉眼弯弯,十分讨喜。
年世兰挑眉:“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弘历彻底憋不住笑出来:“今日师父夸儿子读书读得快!皇阿玛今日抽查功课,三哥的书没有背下来,儿子却倒背如流!”
他说完,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年世兰:“儿子给额娘争气了!”
年世兰被他小狗儿似的样子逗笑了,看着他穿着自己挑选的料子做的衣裳,整个人耀眼夺目的,倒是有些越看越顺眼的意思。
她扬眉道:“你确实是争气,颂芝,去库房,把哥哥给本宫的那套松烟墨给四阿哥送过去。”
弘历高兴得直笑:“儿子多谢额娘!”
这是他进了翊坤宫之后,第二次正经拜见年世兰,见年世兰这般大方宽和,他心里着实放松了不少。
之前他被人算计着等在九州清晏,他虽然云里雾里地就被送回去了,可后来时间久了,也就猜到了一点。
他知道,他如今能做额娘的儿子,跟那次的算计也有些关系。
额娘是个性子直接暴烈的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若是真厌恶迁怒了他,必然不会装模作样。
额娘肯给他好东西,至少说明了,额娘如今对他感观还不错。
他认真想了想,跪下来,认真地磕了一个头:“额娘,儿子有一件麻烦事,想要麻烦额娘。”
年世兰玩味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弘历认真地道:“儿子身边有个小太监不太得用,想让额娘帮忙换个得用的。”
年世兰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大约猜到他说的是哪个了——只怕是余莺儿看见的,那个敢去御前收买人心的那个太监。
一问名字,果然就是他。
她点了点头:“你年纪虽小,却已经懂得用人之道,本宫也不问你为什么换,日后再有这样的事,直接找颂芝或者周宁海,她们会替你办好,不必你为此忧心。”
她叮嘱道:“你如今要做的事,便是好好读书,不要轻易掺和到后宫里的争斗来。”
弘历眉眼弯弯:“是,儿子都听额娘的。”
年世兰下巴微微扬了扬:“去吧,回去做你的课业。”
弘历起身,行礼告退:“额娘,儿子告退,外祖母,孙儿告退。”
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正殿,只有这会儿,他瞧着才像是个普通孩子了。
纳兰慧对年世兰道:“娘娘可想明白了,皇上为何要让娘娘一次便养两位阿哥?”
年世兰冷笑道:“从前想不明白,如今已经全然明白了。额娘只管想想上次皇后那老妇来的时候,是如何挑拨我与莞嫔的,便知道,皇上想如何挑拨我与莞嫔了。”
若她只养嬛儿的孩子,日后年家所有的东西全都给嬛儿,哪怕嬛儿不爱慕她,以嬛儿的性子,必然会感激心浓重,不愿意对她和年家下手。
但若是她养了两个孩子,这其中的度,便不能全然掌控在她手中了。
只需要皇上几句话,让弘历生出争夺之心,又或者让她多偏心几分弘历,嬛儿再如何性格君子,始终是个母亲,做母亲的,哪里能看着孩子受委屈?
皇上哪里是叫她多养一个孩子,他是将弘历当做了一根刺,生生扎进她和嬛儿之间,用最直白的利益,事关皇位的利益,让她们不可能亲密无间。
这些算计,她也是琢磨了许久,又从嬛儿那儿得了结论,才敢全然确定下来的。
她对纳兰慧道:“咱们绞尽脑汁,都不如人家灵机一动,要不怎么人家能当皇上呢?”
纳兰慧冷笑一声:“当初先帝爷那么多儿子,个个儿龙章凤姿,随便拽出来一个,都能做好龙位,当今圣上能不动声色地杀出重围,心机手段,眼界心性,自然是万中无一。”
她沉声道:“只是,这人呐,算计太过,最终也会一无所有!”
她压低声音,沉声道:“你父亲和哥哥传来消息,最迟明天,那事儿就会有个结果了。”
年世兰哼笑了一声:“听说昨夜皇上去了皇后那儿,今早剪秋就去请了太医呢。”
纳兰慧眼底戾气闪现:“她自然该头疼,皇上已经处置了她兄弟,剥了她父亲的职位,她是皇后,却如此颜面尽失,她要是够聪明,就该彻底蛰伏起来。”
年世兰靠在她身上:“可惜了,皇上到底还是念着她是他发妻。”
纳兰慧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地道:“傻孩子,她算什么发妻?她当年先于她姐姐入王府,进去了便是侧福晋,怀着孩子,便被嫡姐夺走了嫡福晋之位。
皇上登基,便立刻追封先皇后,还谥号纯元,可见从头到尾,皇上真正拿来当妻子的,也就只有她嫡姐罢了。
如今她已经惹恼了皇上,之所以皇上还不废后,最大的原因,应当还是在太后身上。
娘娘今后再叫皇后失态的时候,最好叫她多多得罪太后,只要这姑侄两个离了心,这满后宫里,皇后还能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