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在胤禛面前提起年羹尧了,她实在不喜他装模作样,可今日,她要说。
皇上不可能废后,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却绝对不会叫皇后好受。
谁让,她哥哥确实就是皇上说什么便信什么的憨货呢?
皇上,哪里舍得叫哥哥伤心?
她含泪望着胤禛,眼睛里全都是对他的信任——信任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哥哥的妹夫,信任他和她,和哥哥,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至于宜修,他不是总暗示吗?是因为太后,才叫她做皇后啊!
宜修,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皇上看重年家,看重哥哥,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旁人害了哥哥最喜爱的她呢?
胤禛眸色深沉:“苏培盛,你亲自去审。”
苏培盛应诺之后便立刻出去,大约两刻钟后,便带着口供和人证上来了。
口供将整件事情整理得非常明晰清楚,那接生婆子早就被打点过,无论接生出来的是什么,都立刻用包被包裹,交给章弥。
接生婆子钻在锦被之下接生,仗着旁人看不见,拿着包被等待,亲眼看见沈贵人产下一大条虫子。
她当时便惊惧得要死,却碍于全家性命在别人手中,只能强忍惊惧包裹了还在扭动的虫子,浑身发抖地交给章弥,并亲眼看见章弥将那虫子按死,鲜血晕染了包被,并对外声称,小阿哥已经薨了。
至于其他的,她一问三不知,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出宫采买的时候,被人拖进巷子里险些掐死,侥幸逃脱之后回家,才发现家里十口人全都随着房子一起烧成了焦炭。
接下来便是她被人追杀,碰上想要讨好年家的小家族,直接将她送到了年家,又送进了宫。
胤禛看着口供,被深深地荒谬感笼罩了。
这是皇宫,不是什么话本子志怪故事的发生地,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事?
禁药,蛊虫,竟敢在后宫之中如此肆虐,又将他这个皇帝的安危置于何地?将皇室威严置于何地?
他的目光看向宜修:“你有什么要说的?”
宜修接过口供,细细看过之后,满眼惊骇:“这……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是真的。皇上,这也太荒谬了!”
她满脸惭愧地跪了下来:“都是臣妾管理不利,才让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是臣妾身子不争气,才顾前不顾后,不如还是将这宫权交给华妃妹妹吧,臣妾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信任。”
年世兰冷冷道:“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扯开话题,臣妾如今想为自己求个公道,皇后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说宫权的事做什么?”
宜修无奈:“你总是这样多心,本宫只是心疼你,之前又错怪了你,想给你些补偿罢了。”
年世兰看向胤禛:“皇上觉得呢?臣妾都听皇上的。”
胤禛对上她全是信任的眼睛,心里觉得这件事情虽然已经透出了真相脉络,皇后绝对不干净,可说到底,事情也太巧了。
若是从一开始世兰便知道沈氏的胎是假的……
他看向年世兰,却见年世兰在偷偷地冲皇后翻白眼,心里的念头顿了顿,眼底滑过一丝无奈。
这满宫里头,若是连世兰都变得如同宜修一般能忍,那还真是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朝着年世兰伸手。
年世兰顿时露出笑容,羞涩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大手:“皇上。”
胤禛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叫了沈眉庄和曹琴默进来。
曹琴默早就看见接生婆子被提进来,再看章弥瘫软在地,心里便知道,这一局,自己已经彻底是个弃子了。
她没有去看皇后,因为看了,也只是徒增羞辱罢了。
皇上不会叫皇后出事,皇后,更不会叫她自己出事。
这件事,原本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动手,皇后不过是在无人处,冲着她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罢了。
好在,她总算是给温宜找了个合适的额娘。
她闭了闭眼,跪下,行礼,最后一个头磕完,便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皇上,嫔妾认罪。”
沈眉庄茫然地看向曹琴默,眉头紧皱。
胤禛沉声道:“沈贵人起来吧。”
宜修怜惜地望着沈眉庄:“剪秋,去扶沈贵人起来,她被人害成这样,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真是可怜。”
沈眉庄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拘谨地询问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宜修看了一眼胤禛,见他并不阻拦自己,心里微微一松,慈爱怜惜地望着沈眉庄,叹息道:“今日,莞常在送来了一本古籍,其中记载了一种禁药,原来,你之前竟不是有孕,而是肚子里长了蛊虫。
那日你被人推搡摔倒,生下的也并非是孩子,而是……哎,可怜见的,幸亏莞常在耗费巨大的心力,找到了这样偏门的一本书,才让你沉冤得雪,否则,你如今都还糊涂着呢!”
沈眉庄酝酿好的惊恐里,瞬间夹杂了滔天的愤怒:“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做偏门的书?
什么叫做耗费巨大的心力?
不就是想让她以为,嬛儿早就猜到了真相,却为了娘娘隐瞒至此吗?
她星眸凛冽,纵然还规矩尊重,却也难得的凛冽锐利:“好好儿的孩子,怎么就能变成了虫子?旁的太医便不说了,章弥章院正,可是给皇上看诊的老太医了,难道连他也分不清楚孩子和虫子吗?”
她悲愤道:“世上竟有这样荒谬的事!还是发生在宫规森严的皇宫!”
宜修沉声道:“沈贵人,本宫知道你不能接受,只是,莫要失了规矩,皇上还在呢。”
沈眉庄呼吸一滞,满脸悲恸地跪下请罪:“皇上,嫔妾殿前失仪了,实在是……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荒谬,也太过恐怖了!连皇上的御用太医都不能信,这宫里头的人,嫔妾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信谁了。”
胤禛眸色深沉:“你惊惧,朕又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呢?堂堂太医院院正,竟能被一个小小的曹贵人收买,当真是叫朕大开眼界!”
他一发怒,众人全都跪了下来。
宜修浑身紧绷:“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都是臣妾无用,没能管理好后宫,才出了这样荒谬的事。”
曹琴默骤然出声,脸上沁着冷笑:“皇后娘娘确实是无用,但凡您身子好些,能够在华妃娘娘的淫威之下护住嫔妾,嫔妾又何须如此剑走偏锋,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年世兰讥讽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本宫不过是不叫你去翊坤宫,便是要绝了你的生路?照你这么说,翊坤宫之外,到底是谁要杀你啊?难不成,你是在影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