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躯》第一百二十七章:惊魂未定
夜色如墨,两道身影如同惊弓之鸟,将自身速度提升到极致,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远离那座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临湖别墅。
王守一与周乾坤,这两位在古武界叱咤风云、受无数武者敬仰的大宗师,此刻却毫无风度可言,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真元被一道冰冷的龙形气劲彻底封死,沉于丹田,涓滴难动。他们此刻所能倚仗的,不过是比常人强健些的体魄和残留的些许身法技巧。
一路之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让他们心惊肉跳,生怕那位如神似魔的年轻人改变了主意,或是其手下另有埋伏。这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他们近百年来都未曾品尝过的滋味。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两人才带着一身露水与冷汗,狼狈不堪地回到了琅琊王家的地界。
踏入那熟悉的山门之下,直到上山进入王家内部,那熟悉的古色古香雕梁画栋建筑,两人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半分,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无边的屈辱与后怕。守卫的族人见到两位老祖竟是这般仓惶模样归来,且面色疲惫,皆是惊疑不定,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王守一与周乾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苦涩,无需多言,两人步履匆匆,径直向着王家深处最为隐秘的书房密室走去。
“砰。”
厚重的特制密室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密室内布置古朴,燃着宁神的檀香,但此刻丝毫无法平息两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直到此刻,真正身处绝对安全的环境,那股强撑着的精气神仿佛瞬间泄去。两人几乎是同时瘫坐在太师椅上,背脊重重靠在椅背,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们如今虽是面如中年,但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冰冷的汗珠,脸色苍白,瞳孔深处残留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周乾坤抬起微微发颤的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密室中的死寂:
“王兄……我们……我们这身修为被封,丹田死寂,形同普通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一闻言,脸上愁苦之色更浓,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颓然:
“还能怎么办?周兄,你我心里都清楚。那位陈先生……他的手段,已非我等所能揣度。弹指间便能将我等百年苦修封禁,丹田如泥牛入海,毫无波澜。打斗之时,更是从未将我二人放在心上,一直在戏耍我等……这等实力,闻所未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后怕:“他昨夜不杀我们,仅仅是封禁修为,小惩大诫,已经是手下留情,是天大的恩典了。他吩咐的话,字字如刀,刻在你我心间。答应他的,关于他的一切,绝不可对外宣扬半分,否则……王家、周家,必有灭顶之灾。”
王守一的目光看向周乾坤,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此事,只能暂时作罢,打落牙齿和血吞。如今首要之事,便是立刻严令约束各自族人,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辈,千万、千万不可随意外出,尤其是京城之地,甚至是与那位陈先生有任何关联的人和事!一旦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周乾坤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王兄,你说……他这般年轻,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莫非……他根本不是古武体系中人?”
王守一目光幽深,缓缓道:“我也正有此想。我幼年时,曾听家族一位早已仙逝的太爷爷言语提及,在这世间,除了我等习武之人,或许还存在着另一类超凡脱俗的存在,他们汲取天地精华,修炼自身,追求长生大道,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被称之为‘修炼者’或‘修真者’。但他们缥缈难寻,极少在世间行走,大多存在于某些洞天福地或古老的秘境之中,我本以为那只是长辈口中的传说轶闻,是神话故事……”
他苦笑一声,笑容比哭还难看:“没想到,这竟是真的!还偏偏让你我遇上了一个,而且是如此年轻、实力却深不可测的一个!”
周乾坤听得心神震荡,“修真者”三个字仿佛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神秘的大门,也解释了他们昨夜那匪夷所思的遭遇。他沉吟片刻,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王兄,既然如此……那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力去搜寻一些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或是古籍中记载的、可能对修炼者有用的奇物资源,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备上厚礼,去向那位先生示好、赔罪?或许……或许那位先生看在我等诚心悔过、且献上心仪的礼物份上,一高兴,便提前将我二人封住的丹田解开了呢?”
王守一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但随即又被谨慎所取代:“周兄此言,确有道理。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尝试破局的方法。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绝非是现在!我二人刚刚在他手下惨败落逃,此刻他或许余怒未消。现在凑上去,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再次触怒他。需得等待些时日,待风波稍平,也需得让我等有足够的时间去寻觅真正能入他法眼的宝物,而非寻常金银俗物。”
“王兄思虑周全,是我心急了。”
周乾坤点头称是。
王守一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若蚊蝇,神色无比严肃:“周兄,还有一事,关乎你我两家存亡,切记!”
“王兄请讲!”
“待你回转汝阳周家之后,昨夜之事,包括我二人修为被封的实情,切莫泄露半分口风!对任何人都不能提!”
王守一眼神锐利,“其一,此事若传开,我二人数十年积累的声誉必将毁于一旦,家族威望亦会大损,恐引来宿敌窥伺。其二,也是最关键的,如今我二人修为尽失,形同凡人,若是被外界知晓,往日那些忌惮我等的仇家、甚至是一些依附于我们的势力,难保不会起异心,届时必有宵小之辈跳出来兴风作浪,王家与周家基业恐将动摇!”
他特别强调道:“即便是你最信任的孙儿周长青,以及我孙儿王玄甫,也绝不能透露半个字!并非信不过他们,而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年轻人血气方刚,万一不慎漏出口风,或是冲动之下想为我等报仇,那便是将整个家族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周乾坤神色一凛,立刻郑重保证:“王兄放心!此事轻重,我自然知晓!回到汝阳,我便立刻对外宣布,有所感悟,需长期闭关,冲击更高境界,家族一切事务交由长青暂理,毕竟他是当代家主。”
王守一脸上的凝重之色稍缓,疲惫地点点头:“目前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稍后,我也会对外宣布闭关。如此一来,既能掩盖我二人无法动用武力的实情,也能暂时避开外界视线,争取时间。”
事情商议既定,两人相对无言,密室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无法驱散的绝望阴影。
良久,周乾坤站起身,拱手道:“王兄,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便先行告辞,返回汝早做安排。”
“好,周兄,一路小心。保持联络。”
王守一起身相送,两位昨日还意气风发的老祖,此刻步履间竟都透出了一丝老态龙钟的蹒跚。
密室的门再次打开又关上,王守一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密室内,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恐惧、不甘、屈辱,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那神秘“修真”世界的向往与渴望。
他知道,从昨夜开始,琅琊王家和他王守一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而这一切,都系于那位居于京城、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一念之间。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蛰伏,等待,并约束家族子弟千万不要随意外出,再惹出任何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