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躯》第十五章：玉中灵蕴
老旧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潘家园的喧嚣、地铁的轰鸣、城市的浮躁彻底隔绝在外。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渐渐西斜的惨白日光，以及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泡面与灰尘的陈旧气息。
绝对的安静降临。
陈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闭上眼。胸腔深处，龙珠的搏动沉稳而有力，如同远古的战鼓，在这方寸之地清晰地回响。每一次搏动，都贪婪地捕捉着从卫衣口袋深处渗透出来的、那丝丝缕缕的温润气息——源自那块灰黑色“顽石”内部的青碧色灵蕴。
他走到房间中央，席地而坐。冰冷坚硬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凉意，却无法冷却他体内涌动的感知。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旧报纸粗糙包裹的物件。
一层层剥开沾满灰尘、印着模糊铅字的报纸。那块巴掌大小、灰黑浑浊、布满裂纹和土沁的“顽石”再次显露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它显得更加丑陋、平凡，甚至透着几分死气沉沉。唯有握在掌心时，那份沉甸甸的压手感，以及透过皮肤传来的、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凉生机，昭示着它的不凡。
陈墨将它托在掌心，置于膝前。目光沉静如水，深邃的瞳孔深处，那抹熔金般的光泽悄然亮起。
龙瞳，开！
眼前的世界瞬间褪色、扭曲、重构！
掌中那块“顽石”在他视野中放大、分解！表层厚重的、如同污泥般的灰黑色死气剧烈翻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无数细微的、如同黑色锁链般的能量纹路，密密麻麻地缠绕、穿刺在“顽石”内部，形成一张恶毒的网，死死地禁锢着核心处那一点微弱却异常明亮的——青碧色光晕！
那光晕如同被囚禁在无尽深渊的星火，艰难地跳跃着，散发出纯净、温润、蕴含着古老生机的灵蕴气息。每一次光晕的跳跃，都试图冲破锁链的束缚，却又被无情地拉扯回去，激起锁链纹路上更加幽暗的波动。
“封印……污染……”
陈墨的意识中，属于玄渊的破碎记忆本能地给出了判断。这块古玉，不仅深埋地下沾染了厚重的死气，更在某个久远的年代，被某种恶毒的法术或邪气侵蚀，强行禁锢了其核心的灵性！
龙珠的搏动骤然加快！一股源自本能的、近乎贪婪的渴望汹涌而出！那点青碧色灵蕴对此刻虚弱、布满裂痕的龙珠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它传递出强烈的意念——吞噬！净化！吸收！
但陈墨的理性死死地压制着这股冲动。封印和污染尚在，贸然吞噬，很可能引动那些锁链纹路中的邪异力量反噬，污染龙珠本源，甚至唤醒某些未知的诅咒！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引导，需要净化，需要……一层保护。
意念沉入龙珠深处。那庞大而凶险的《圣龙御雷诀》传承碎片在意识中沉浮。他避开了引雷、淬体、御雷等狂暴篇章，如同在布满荆棘的密林中穿行，艰难地搜寻着。
终于，一段相对温和、晦涩的辅助法门被捕捉到： 引灵归元诀（残篇）
· 引灵： 以龙珠为引，以龙魂意志为桥梁，沟通天地间或器物中蕴含的温和灵蕴。
· 归元： 引导灵蕴，洗涤自身杂质，滋养本源（龙珠），亦可尝试驱散外物之污秽（需谨慎）。
就是它了！
陈墨心神沉静，摒弃所有杂念。意念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龙珠内那仅存的一丝微弱本源之力（脱困时残余力量几乎全用于重塑人躯和维持基本生机），沿着《引灵归元诀》中记载的、极其细微玄奥的路线，在龙珠表面那些黯淡的雷纹边缘缓缓流转。
这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用一根烧红的铁丝在冰面上刻画图案。龙珠本源之力微弱如丝，稍有不慎就会溃散。那传承法门又残缺不全，路线晦涩难明，每一步都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剧痛！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伴随着每一次错误的引导冲击而来！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额角青筋微微贲起。
但他咬牙坚持着。属于陈墨的坚韧意志与玄渊龙魂的强横本能在此刻完美融合。失败，引导，再失败，再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嗡！
一声极其轻微、只有陈墨自己能感知到的嗡鸣，在龙珠核心响起！
一道细若游丝、近乎透明、却带着一丝微弱龙威的意念力场，终于艰难地从龙珠表面延伸而出！如同最纤细的神经末梢，小心翼翼地探向掌心那块灰黑色的“顽石”！
意念力场接触“顽石”表层的瞬间！
轰！
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恶意的死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顺着意念力场反扑而来！无数细微的黑色锁链纹路疯狂闪烁，试图污染、侵蚀、绞碎这道外来的意念！
剧痛！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大脑！
陈墨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眼神却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没有退缩，反而将意念力场猛地一凝！龙珠搏动加剧，传递出一股源自血脉的、对污秽邪物的天然排斥与威严！
“散！”
一道无声的、源自龙魂意志的低喝在意识核心炸开！
那反扑的污秽死气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龙炎的壁垒，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虽然无法彻底驱散，但那股侵蚀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意念力场如同淬火的钢丝，在污秽死气的冲刷下反而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就是现在！
陈墨抓住这短暂的僵持，意念力场如同最灵巧的探针，穿透污秽死气的表层阻隔，避开那些疯狂舞动的锁链纹路，精准无比地刺向核心——那点跳跃的青碧色光晕！
“引！”
意念力场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点青碧光晕。
如同干涸的河床触碰到了清泉的源头！
一股精纯、温润、带着盎然古意的灵蕴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顺着那道坚韧的意念力场，瞬间涌入陈墨的掌心，沿着手臂的经脉，奔腾着汇入胸腔深处——那颗布满裂痕的玄黑色龙珠！
“呃啊……”
一声近乎呻吟的、饱含极致舒爽的低吼从陈墨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太舒服了！
仿佛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那温润精纯的灵蕴，没有雷霆的狂暴，却带着春雨般润物无声的滋养力量，瞬间包裹了布满蛛网裂痕的龙珠！裂痕边缘那些如同锯齿般的狰狞缺口，在这温润灵蕴的冲刷下，竟以肉眼（意念）可见的速度被抚平、弥合！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丝，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龙珠贪婪地搏动着，如同饥渴的婴儿吮吸着乳汁，疯狂地汲取着这精纯的灵蕴。原本黯淡的核心，开始流转起一丝温润如玉的微光，连带着表面那些细微的雷纹，都似乎被滋养得更加清晰、凝实了一分！
而掌中的“顽石”，也在发生着肉眼难以察觉的变化。核心处那点青碧色光晕，在灵蕴被抽离的同时，似乎也摆脱了部分锁链的束缚，跳跃得更加明亮、活泼了一些！虽然外层的灰黑色死气和锁链纹路依旧顽固，但核心的“灵”，正被陈墨一点点地“解放”出来！
陈墨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修炼状态中。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道意念力场，如同驾驭着一叶扁舟，在污秽死气和锁链纹路形成的惊涛骇浪中穿行，精准地攫取着核心的灵蕴精华。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带来龙珠的一分滋养和修复，也让他对《引灵归元诀》的掌控更加纯熟一分。
时间在绝对的专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日光由惨白转为昏黄，最后彻底沉入地平线。狭小的出租屋被黑暗吞噬，只有陈墨盘膝而坐的身影，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
他的呼吸悠长而深沉，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周遭稀薄的元气（以及逸散的灵蕴）纳入体内；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一丝体内被灵蕴冲刷出的、极其微弱的浊气。
不知过了多久。
掌中那块“顽石”核心的青碧色光晕，终于黯淡了下去，变得微弱而稳定，仿佛耗尽了大部分积累的灵蕴精华。而外层的灰黑色死气和锁链纹路，虽然依旧存在，但失去了核心灵蕴的强烈对抗，似乎也沉寂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反扑。
龙珠的搏动，也缓缓平复下来。核心处流转的温润光芒内敛，但陈墨能清晰地感知到，龙珠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那些遍布的裂痕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边缘处明显平滑了许多，最深的一道裂痕甚至弥合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段！龙珠内部，一丝精纯、温润、如同新生的溪流般的力量——龙元！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地凝聚、流淌起来！这是他脱困以来，真正意义上拥有的、属于自身掌控的第一缕力量！
陈墨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他的双眸如同两点燃烧的幽邃星辰，熔金般的光泽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沉的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力量本源的充实感和掌控感，充盈着四肢百骸。虽然这缕龙元微弱，却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质变！
他低头看向掌心。
那块灰黑色的“顽石”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但此刻，在陈墨的感知中，它已截然不同。外层的死气和锁链封印依旧，但核心处那点灵蕴已被他汲取大半，变得温顺平和。更重要的是，在精纯灵蕴的冲刷和龙元气息的浸染下，这块古玉本身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表面的裂纹似乎……变浅了？不，不是变浅，是那些裂纹的边缘，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微微弥合、抚平了一些，不再那么狰狞。整体的色泽，虽然依旧是灰黑色为主，但仔细看去，那灰黑之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内敛、温润的光泽，如同蒙尘的明珠被轻轻擦拭掉最表层的污垢。入手的感觉，也不再是单纯的冰凉粗糙，多了一丝温润的玉质感。
虽然失去了最核心的灵蕴精华，但这块古玉本身的质地和岁月沉淀的韵味，反而因为祛除了部分污染和戾气，而变得更加纯粹、内敛、厚重！从一个被封印污染的“灵物”，蜕变成了一个品相上佳、年代久远、价值不菲的……顶级古玉！
陈墨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潘家园的老头以为他是冤大头。 姜然以为他只是个有点潜力的代言人。 无人知晓，在这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一条蛰伏的龙，刚刚完成了他的第一次“狩猎”，不仅收获了滋养龙珠、凝聚龙元的一丝力量，还……顺手将一块“顽石”，点化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玉！
他轻轻摩挲着掌中温润了许多的古玉，感受着其内部沉淀的岁月气息。这玉，对他修炼已无大用。但卖掉它，换来的钱，将是他下一步行动的绝佳掩护和助力。
龙珠在黑暗中沉稳搏动，新生的龙元如同溪流，在干涸的河床上缓缓流淌。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