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枫踢了踢脚边的土块,看土粒簌簌往下掉,满意点头。
“赵哥,辛苦大伙儿了!中午让我妈多蒸两锅馒头送来。”
“不辛苦不辛苦!” 赵包工头摆手时,袖口沾着的泥点子甩了好几颗,
“出来干活儿不就图个实在?你这活儿爽快,我们也卖力气!”
陆少枫又蹲在地基边看了会儿,见工人们各司其职,便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往家走。
路过耗子家时,院门关着,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 “哐当” 一声,
接着是耗子妈的吆喝:“你这猴崽子,拿枪慢点!”
推开门,耗子正踮着脚够墙上的猎枪,棉鞋后跟磨得发白。
“枫哥来得正好!” 一把拽过枪,枪托在地上磕出闷响,“我妈刚炸的油饼,还热乎呢!”
耗子妈端着油饼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少枫快坐,刚出锅的。”
陆少枫接过油饼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听耗子妈念叨:“晓露她妈昨天还问,啥时候让俩孩子见见面……”
回到家时,陆小雅正趴在炕桌上涂涂画画,彩笔撒了一桌子。
“哥你看!” 她举着图纸蹦起来,辫梢的红绳晃悠着,
“我的房间要粉嘟嘟的,还要贴满小花!” 图纸上的墙壁涂得乱七八糟,粉色颜料都溢到炕席上了。
陆少枫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尖:“好看!我们小雅的房间最漂亮。”
他坐在炕边摩挲着新枪,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心里盘算着鹰嘴崖的地形 —— 那边的向阳坡常有野猪出没,要是能打一头回来,够吃好几天。
“枫哥!” 耗子掀开门帘冲进来,棉帽上的雪沫子抖了一地。
“秦铁匠说那陨铁是宝贝!保证打出的刀能劈柴火!” 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图纸,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陆少枫眼睛一亮,抓过图纸铺平:“后天你去取刀时,顺路给晓露带只野鸡。”
他手指在图纸上敲着,“明天一早去鹰嘴崖,带足子弹,争取多打几只猎物!”
耗子兴奋得直搓手,棉手套蹭出簌簌的白屑:“我这就回家擦枪!”
转身时被门槛绊得踉跄,怀里的子弹盒 “哗啦” 掉出来,铜壳子弹滚了一地,逗得陆小雅拍着炕桌笑。
陆少枫站在院子里,把新枪往磨盘边一靠,枪栓亮得瘆人。
摸了摸腰间那把磨得锃亮的旧刀,心里直痒痒:等新打的陨铁刀做好,杀熊瞎子、打狼崽子肯定更带劲!
正想着,陆勇扛着锄头回来了,哈出的白气在胡子上结了霜。“傻小子琢磨啥呢?”
“在想明天去鹰嘴崖的事儿。爸,你干活的地儿离那儿近不近?” 陆少枫接过锄头靠墙放好。
陆勇蹲在台阶上装烟丝,火柴 “刺啦” 一划,把眼角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
“不远,不过那边石头多,野兽凶得很,开枪可得瞅准了!” 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映得他脸色忽隐忽现。
“知道啦!” 陆少枫踢了踢脚下石子,“我带着新枪呢,准头差不了!”
进了屋,陆小雅已经蜷在炕角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彩笔,嘴角沾着油点子。
王桂兰正收拾碗筷,瓷碗碰得叮当响:“赶紧睡,明早还得赶路呢。”
夜里,陆少枫躺在炕上翻来覆去。
新枪的分量、陨铁的寒气、鹰嘴崖的陡坡,在脑袋里转个不停,好不容易才迷糊过去。
梦里他举着枪追野猪,结果野猪突然变成巨狼,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吓得他一激灵……
“枫哥!太阳晒屁股啦!” 耗子的大嗓门把他从梦里拽出来。
陆少枫一骨碌爬起来,棉袄穿反了都没发觉,抓起枕头边的枪就往外跑,膝盖狠狠磕在门槛上也顾不上疼。
院子里,耗子背着子弹袋来回踱步,棉鞋在冻硬的地上蹭得 “沙沙” 响。
“可算醒了!” 他塞过来个油纸包,“我妈天不亮就炸的油饼,揣怀里还热乎呢!”
陆少枫咬着油饼往枪里压子弹,手忙脚乱好几次才对准。
“走!” 最后一颗子弹 “咔” 地按进去,他一拉枪栓,“去鹰嘴崖!”
两人扛着枪往村外走,大雾在脚边飘来飘去,远处的山就像泡在牛奶里。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狗叫穿过雾气,大青和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鼻子贴着地使劲闻。
陆少枫和耗子扛着猎枪就往鹰嘴崖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山里雾气大,跟盖了层薄纱似的。
脚下霜踩得咯吱咯吱响,呼出的白气转眼就在眉毛上结了冰碴子。
耗子裹紧围巾,哈着白气问:“枫哥,今儿算咱正式上岗吧?
听说鹰嘴崖那边林子深,野兽多得很,正好练练手!”
陆少枫握紧新领的猎枪,虽说枪身冻得冰凉,心里却热乎。
“拿林场的工资,就得办实在事儿。那边熊瞎子、野猪成群,时不时还有狼出没。
咱先去枫树林转一圈,把这些祸害清一清,省得伤了干活的工友。”
大青耳朵竖得笔直,一路走一路闻地;大黄围着耗子直转圈,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刚走到枫树林边,大青突然停下不动了。
陆少枫伸手示意耗子别出声,指着前面灌木丛小声说:“有动静!”
耗子猫着腰扒开树枝一瞧,雪地上一串粗圆的蹄印,旁边还有几串小的,看样子是一家子野猪。
正瞅着呢,就听见 “呼哧呼哧” 的喘气声。
两头油光水滑的大野猪从树后面钻了出来,后头还跟着六只半大的小黄毛,正拿鼻子在雪地里拱吃的。
“我的天!” 耗子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手抖得差点把枪栓碰掉。
赶紧咬住嘴唇憋住气,手指搭在扳机上直冒汗 —— 这可是他头一回用新枪打猎,手心早就汗津津的。
陆少枫眼神一紧,瞄准左边那头大野猪的耳根。
能清楚看见野猪毛上结的白霜,连野猪喘气时呼出的白气都数得清。
他慢慢用力扣扳机,肩膀上的枪也跟着往下沉。
“砰!”
枪声在雾蒙蒙的林子里炸开,惊得树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
那头大野猪身子一僵,前腿一软。
“咚” 地栽进雪里,脑浆混着血溅到树枝上,转眼就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