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回（上）：闻异讯星盘指路，临金机初窥巨城
自那日内书房夜话，李之源擢升繁花、明珠、明月为侧妃后，整个唐王府的内院氛围，悄然发生着细腻而深刻的变化。
首先体现在名分与用度上。总管李忠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便将新的位份记录造册，并呈报宗人府备案。同时，繁花、明珠、明月三人的院落按照侧妃规格进行了调整和扩充，月例、服饰、配给丫鬟仆妇等皆与苏云、柳萱儿看齐。府中下人对待三位新晋侧妃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谨慎。
然而，更明显的变化，在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清晨，镜湖畔的凉亭内。
李之源刚刚结束一夜的静坐调息，将新领悟的八剑领域之力与玉清一气功缓缓融合，只觉得周身气脉圆融，神识清明更胜往昔。他信步走出水榭，便见凉亭石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早点：晶莹剔透的虾饺、软糯香甜的红豆糕、熬得火候恰到好处的碧粳米粥，还有几碟清爽的小菜。
而石桌旁，五位风格迥异的美人正齐聚一堂。
苏云正执着一把小银壶，姿态优雅地为众人斟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柳萱儿则拿着本账册，轻声与坐在一旁的繁花核对着什么，繁花不时点头，提出一些建议，她掌家多年，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明珠正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点心，趁明月不注意，飞快地拈了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像只偷食的松鼠。明月虽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目光扫过妹妹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她腰背挺直地坐着，手边放着的不是茶盏，而是一柄未出鞘的短匕，习惯使然。
见到李之源走来，五女皆起身相迎。
“王爷。” “王爷万福。”
声音或柔美，或清脆，或温顺，或利落，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李之源脸上露出笑意，走到主位坐下：“都坐吧，自家人，不必多礼。” 他目光扫过桌面，“今日这早点看着倒是不错，谁安排的？”
繁花柔声答道：“回王爷，是明珠妹妹惦记着王爷近日修炼辛苦，说是在‘育灵界’新得了一种灵米，熬粥最是补气，一早就去小厨房盯着了。苏妹妹和柳妹妹帮着配了茶点。”
明珠见提到自己，赶紧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笑嘻嘻地说：“王爷快尝尝！那灵米熬的粥可香了！我还加了点从冰川界换来的冰蜂蜜！”
李之源依言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米粥软糯甘香，带着一丝清甜的灵气，确实非同一般。他点点头：“有心了。”
他又看向苏云和柳萱儿：“你们也费心了。”
苏云浅浅一笑：“王爷喜欢就好。” 柳萱儿则爽朗道：“都是姐妹们一起张罗的，王爷安然，便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明月虽未说话，但见李之源用餐，默默地将一碟他平日偏好的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般和谐融洽的场景，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过去，苏云、柳萱儿身为皇帝钦赐的侧妃，身份矜贵；繁花是通房，地位较低；明珠、明月是太后所赐的妾室，介于两者之间。虽无明争，但暗地里总有些界限和疏离。如今名分一定，李之源态度明确，那层无形的隔阂仿佛一夜之间消融了大半。她们开始真正像一个“整体”，共同围绕着这个家的中心——李之源。
用过早膳，李之源惯例要去前院书房处理一些事务。他起身时，目光掠过五女，心中微动，道：“今日天气不错，你们若无事，可去园中逛逛，或者……想去西市看看新奇玩意儿也行，多带些护卫便是。”
这算是主动给予她们更多的自由和关怀。
明珠第一个欢呼起来：“真的吗？王爷！我想去‘万界楼’看看有没有新来的异界水果！”
苏云和柳萱儿眼中也流露出意动，她们久居深院，能出门的机会并不多。
繁花则考虑得更周全些，柔声道：“王爷，如今我们五人一同出行，是否太过惹眼？不如分批前去，或者……”
李之源摆摆手，笑道：“无妨。我唐王府的王妃，出门走走，还要看旁人眼色不成？尽管去，让忠叔调一队亲卫跟着，再让明月跟着，确保安全。” 他如今实力权势皆备，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明月抱拳领命：“是，王爷放心。”
安排妥当，李之源便去了前院。他知道，后院关系的和谐，需要他主动营造机会，也需要她们自己去相处、磨合。
接下来几日，王府内的生活节奏似乎并未大变，但细节处却充满了暖意。
李之源夜间不再总是独自于小壶天或静室修炼，偶尔也会宿在某位侧妃院中。虽因他修为高深，真正受孕并非易事，需水到渠成，但他态度的转变，那份肌肤相亲间的温存与接纳，已然让五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期盼。她们的气色都红润了许多，眉宇间那份深藏的幽怨也渐渐被希望和活力取代。
这日午后，李之源在书房听秦玉龙汇报完各界商路情况，秦玉龙扶了扶眼镜，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王爷，近日府内……似乎格外和睦安宁。”
李之源挑眉看他：“怎么？玉龙你也关心起内宅之事了？”
秦玉龙一本正经道：“非是关心内宅。只是府内安定，王爷方能心无旁骛处理外务。且，子嗣乃国本家基，王府血脉昌盛，亦是稳定人心、延续传承之大事。属下观几位侧妃娘娘近日气韵交融，王府内生机盎然，此乃吉兆。”
李之源失笑，没想到秦玉龙还能从“气韵”、“生机”这种近乎玄学的角度分析问题。不过他说得没错，后院安稳，他确实感觉肩头轻松了不少。
他信步走向后院，想去看看她们。穿过月洞门，远远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间或夹杂着清脆的笑语。
循声望去，只见湖心水榭中，苏云正端坐抚琴，琴音淙淙，如流水清泉。柳萱儿在一旁焚香，动作优雅。繁花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手里是一件正在缝制的男子常服，看尺寸应是给他的。明珠则和明月在水榭外的空地上，一个拿着根糖葫芦逗弄着池里的锦鲤，一个抱臂而立，看似警戒，目光却偶尔落在妹妹身上，带着无奈与宠溺。
阳光透过竹帘，在水榭内洒下斑驳的光影，美人如画，琴声悠扬，构成了一幅无比和谐温馨的画卷。
李之源没有走近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廊下，看着这一幕。心中那份因道法精进而产生的超然物外之感，与眼前这鲜活生动的人间烟火气慢慢融合。
他想起了终南山悟道时，八剑领域自成一方天地的玄妙。而此刻，这王府，这庭院，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何尝不是他另一重意义上的“领域”？守护她们，让这份安宁与生机延续下去，亦是他的“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时，抚琴的苏云似乎心有所感，琴音微微一顿，抬头向这边望来。见到廊下的李之源，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露出一个清浅而温柔的笑容。
其他几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来。
李之源不再隐藏，迈步走了过去。
“王爷。” 众女纷纷起身。
“不必多礼。” 李之源走入水榭，目光扫过她们，“琴声悦耳，此处景致亦佳，看来你们相处得颇为投契。”
柳萱儿笑道：“王爷，苏姐姐的琴艺越发精进了，听得人心旷神怡。繁花妹妹的女红更是了得，这针脚细密得，宫里的绣娘怕是都比不上。”
繁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柳妹妹过奖了。”
明珠蹦跳过来，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王爷王爷，您尝尝？西市新开的蜜饯铺子买的，可甜了！”
李之源就着她的手咬了一颗山楂，酸甜可口，他点点头：“不错。”
明月虽未说话，但默默递过来一杯温茶，显然是想让他解解甜腻。
李之源接过茶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看着眼前五张各有千秋、却都带着对他全然信赖与情意的脸庞，心中最后一丝因前世记忆或修道而产生的疏离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朗声一笑，对旁边的来福吩咐道：“去，把本王库里那套‘暖玉生烟’的棋子取来，再备些时令鲜果。今日难得清闲，本王便在此，与你们手谈一局，听听琴，享享这浮生半日闲。”
众女闻言，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水榭内，琴声再起，笑语晏晏，暖阳斜照，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更加紧密相连的命运。
李之源执起一枚温润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棋盘，又看看身边的女子们，心中一片宁静与坚定。
修道长生是路，守护眼前人、延续血脉，亦是此路上不可或缺的风景与责任。他既要追寻大道之巅，也要握紧这人间烟火。
时值深秋，长安城外的皇家猎场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秋狩。旌旗招展，骏马嘶鸣，贵族子弟们弯弓逐猎，喧闹非常。李之源作为亲王，自然也需出席，不过他对此兴致缺懒，只象征性地露了个面，便借故溜回了自家搭建的舒适营帐内。
帐内铺着厚厚的地毯，燃着银丝炭火，温暖如春。秦玉龙正对着摊开的地图，眉头微锁；程度拿着一把小锉刀，悠闲地修饰着一块刚从沙界得来的、带着天然纹路的奇石；王强则擦拭着他的新战斧，斧刃寒光闪闪。
“无聊，真是无聊透顶。” 李之源毫无形象地瘫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拿起一颗明珠特意准备的、来自育灵界的多汁灵果啃了一口，“年年都是这一套，看那群家伙争抢几只獐子麋鹿，还不如回家听苏云弹琴，看繁花绣花。”
程度头也不抬，嗤笑一声：“我的王爷，您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要是下场，别说獐子麋鹿，怕是连那头陛下留着镇场子的白熊，都得被您手下的宗师们给抬回来。”
王强憨声道：“之源你要是想猎熊，我现在就去给你猎来！”
秦玉龙推了推眼镜，无奈道：“王爷，秋狩本是君臣同乐、彰显武风之意。您这般惫懒，小心御史台那帮人又参您一本。”
“参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之源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本王纨绔之名，京城谁人不知？再说了，咱们真正的‘猎场’，可在那些小千世界里呢。” 他目光转向秦玉龙，“玉龙，看你愁眉不展，各界的商路又出什么问题了？”
秦玉龙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问题倒没有，只是……王爷，我们目前稳定连接的几个世界，资源虽各有特色，但潜力似乎已挖掘得差不多了。冰川界的寒性资源、熔火界的火性材料、沙界的空冥沙、育灵界的灵植……虽然依旧利润丰厚，但缺乏能带来颠覆性变化的‘新血’。长此以往，我们的发展可能会陷入瓶颈。”
李之源闻言，坐直了身子，神色也认真了些。他明白秦玉龙的意思。风行体系如今看似庞然大物，但若不能持续开拓，终有触及天花板的一天。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王爷，府内李忠总管派人紧急送来一物，说是大公子让转交的，言道或许对王爷有用。”
“哦？大哥送来的？” 李之源有些意外。李之闲素来不理外事，专心画道，能让他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可不多。
来者是一名王府亲信，恭敬地奉上一个古朴的木盒。李之源打开一看，里面并非画卷，而是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略有破损的古旧书册，封面上用古篆写着《九州寰宇异闻录》，这不是和玄素老道送的一样吗？旁边还有一张李之闲的亲笔便笺：
“二弟，日前整理父王旧物，于箱底发现此书，似是父王早年游历所录。其中多有荒诞不经之语，但偶有涉及地脉异常、空间波动之记载，为兄观之，或与你平日所言‘异界’有关，特遣人送来，或可一观。兄，之闲字。”
李之源拿起那本《九州寰宇异闻录》，入手微沉，带着岁月的沧桑感，内容却有很大不同。他翻开书页，里面果然是李修那熟悉的、略带潦草的字迹，夹杂着一些简陋的地图草图和一些玄奥的符号标记。记载的内容确实光怪陆离，有海外仙山的传说，有地底异族的描述，更有许多关于某地“星坠如雨”、“地裂见幽光”、“古碑自鸣”等异常现象的记录。
若是常人看了，多半会以为是无稽之谈。但李之源越看，神色越是凝重。结合他自身探索小千世界的经验以及对空间法则的理解，他发现李修记录的许多地点和现象，确实与空间薄弱点或异界通道开启的征兆极为相似！
“这老东西他……当年到底跑了多少地方？又知道了多少秘密？和玄素老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青牛观出来的。” 李之源喃喃自语，心中对那个不靠谱的老爹，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探究之意。
他快速翻阅着，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这一页的记载尤为奇特，描述的并非自然现象，而是一个地点——“陨星原”。据李修记载，此地终年弥漫奇异力场，金属之物入内皆失灵性，时有状若钢铁巨兽的虚影于雾气中隐现，伴有规律性的“咔哒”异响，疑为上古机关术残留之地。旁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类似齿轮组合的标记。
“陨星原……机关术……” 李之源心念电转，立刻对秦玉龙道：“玉龙，查一下，我们掌控的区域内，或者周边，有没有一个叫‘陨星原’的地方？特征是如此这般……”
秦玉龙效率极高，很快便从随身携带的卷宗中找到了线索：“王爷，确有此地！位于西疆与北疆交界处的荒漠深处，人迹罕至。当地牧民确有此传说，称其为‘钢铁魔鬼之地’，不敢靠近。我们的一支商队半年前曾试图穿越那片区域勘探矿藏，但所有指南针、金属器械皆失灵，还隐约听到地下传来怪声，便退了回来，记录在案，但因环境恶劣，资源不明，后续并未深入勘探。”
“就是这里了！” 李之源眼中精光一闪。他强大的神识能感觉到，这本书页上关于“陨星原”的记载，隐隐与冥冥中的一丝空间波动产生着共鸣。
他不再犹豫，对帐内三人道：“秋狩你们替我遮掩一下，我去去就回。”
“王爷，您要亲自去？” 秦玉龙有些担忧，“此地情况不明，是否先派勘探队……”
“无妨。” 李之源自信一笑，“如今这天下，能困住我的地方不多。更何况，涉及到空间通道和可能的异界文明，我必须亲自确认。”
他又看向王强和程度：“强哥，程度，府里和商盟的事，你们多盯着点，特别是大哥的婚事后续，别出岔子。”
王强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之源！”
程度也难得正经地点点头：“王爷小心。”
李之源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营帐内。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数百里外的高空之上，辨明方向，周身气流微动，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光，朝着西疆疾驰而去。修为到了他这等地步，短距离内的移动速度，已远超寻常飞行法器。
不过半日工夫，李之源便已抵达了那片被称为“陨星原”的荒漠。放眼望去，黄沙漫天，一片死寂。但与寻常沙漠不同，此地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力场，干扰着神识的探查，甚至连他体内的八柄本命飞剑都传来轻微的嗡鸣，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或排斥。
他降落在地，脚踏在沙地上，能感觉到地下深处传来极其微弱、但富有规律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缓慢运行。
“果然有古怪。” 李之源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天衍术，同时引动一丝巽剑·风隐的力量，感知着空间中最细微的波动。寻常方法难以定位入口，但他结合李修笔记中的描述、此地力场特性以及天衍术的推演，很快便锁定了一处看似平常的沙丘。
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乾剑剑气射出，并非为了破坏，而是精准地扰动那处的空间结构。果然，沙丘一阵扭曲，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小型空间裂隙显现出来，裂隙对面，隐约可见并非黄沙，而是冰冷的金属光泽。
李之源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
短暂的眩晕和空间转换感过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首先感受到的是极度稀薄却蕴含奇特能量的空气，带着金属的冰冷气息。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种暗淡的铅灰色，不见日月星辰。而眼前景象，则让他这位见多识广、连破数个小千世界的富昌王，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
他正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金属平台边缘。放眼望去，脚下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超级巨城！
城墙由某种暗沉如夜空的未知金属铸就，高不知几许，向左右两侧延伸，直至视线的尽头，根本看不到边际！城内并非想象中的房屋街道，而是由无数巨大无比的几何形结构组成：棱角分明的巨型金字塔、环绕盘旋上升的金属螺旋塔、纵横交错、粗壮如同山岭般的能量管道、以及无数平台、桥梁和孔洞，构成了一副冰冷、精密、秩序井然却又死寂无声的骇人画卷。
整座城市的规模，李之源粗略估计，长宽至少各有数万里！它并非建造在平原上，而是硬生生地镶嵌、架构在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百万大山正中央！山峦如同巨城的基座，而巨城则如同覆盖在大地上的第二层金属苍穹。
“这……究竟是什么文明？” 李之源喃喃自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玄唐王朝最宏伟的长安城，在此城面前，简直如同孩童用沙土堆砌的玩具。他无法理解，需要何等恐怖的技术力、资源掌控力和组织力，才能建造出如此奇迹（或者说“神迹”）？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文明”二字的认知范畴。此界，绝非寻常的小千世界！
他收敛心神，将自身气息彻底隐匿，如同融入环境的阴影，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足以让数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金属街道，向城市内部探索而去。
（第67回 上 完）
第67回（中）：探古城傀儡巡弋，战守卫巧获核心
李之源立于那宽阔得令人心悸的金属街道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远处不知名管道中传来的、极其低沉的“嗡”声，如同这座巨城沉睡的呼吸。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和机油混合的气味，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却又难以直接吸收利用的奇异能量场。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幽灵般在钢铁丛林中穿梭。神识小心翼翼地扩散开来，却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只能覆盖周身百丈范围，再远便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模糊不清。这让他更加警惕，这座城不仅规模骇人，其材质和力场也远超理解。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街道的寂静被一阵规律性的“咔嚓、咔嚓”声打破。李之源身形一闪，隐匿在一座巨大的、形似齿轮基座的建筑阴影后。只见从十字路口的另一端，转出一队巡逻的“生物”。
那并非活物，而是三具人形的机关傀儡。它们高约一丈，通体由暗沉的青铜铸造，关节处连接精密，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稳定。头颅是简单的球形，没有五官，只在正中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晶石，如同独眼。它们手持着造型奇特的金属长戟，迈着完全一致的步伐，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进，那“咔嚓”声正是金属脚掌落在金属地面发出的声响。
“巡逻傀儡……”李之源心中暗道，“果然，这座城并非完全死寂。”
他没有惊动这些低阶傀儡，待其远去后，继续深入。随着探索，他见到了更多形态各异的傀儡：有如同蜘蛛般在多根粗大管道上攀爬进行清洁的；有如同滚动的圆球，在街道上匀速移动，似乎是在检测环境数据；还有体型庞大、如同巨象般的运输傀儡，背负着不知名的金属箱体，沿着固定的轨道缓慢前行。
所有这些傀儡，都遵循着某种预设的程式，各行其是，互不干扰，维持着这座空城一种诡异而森严的秩序。它们似乎对李之源这个“入侵者”毫无察觉，或者说，只要他不进入特定的警戒范围或做出攻击行为，就不会触发反应。
“高度自动化的城市管理……这技术层次，简直匪夷所思。” 李之源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傀儡展现出的技术，无论是材料学、能量学还是控制程序，都远远超过了玄唐乃至他所知任何世界的水平。他甚至看到一些建筑表面细微的损伤，正被几只如同壁虎般的小型傀儡用某种光束进行着自我修复。
他尝试靠近一台静止不动、似乎处于休眠状态的犬型傀儡，神识仔细探查其内部结构。核心处果然有一个复杂的能量源，但其结构与他认知的阵法、符文截然不同，更像是由无数微小的能量回路和节点构成，遵循着一种冰冷的逻辑在运转。
“能量运转模式……果然独特。” 李之源回想起秦玉龙提到的瓶颈，心中一动。若能解析这种能量技术，或许真能带来颠覆性的变化。
他的目标，是城市中心那座最为高耸、如同无数利剑束在一起的尖塔状建筑。根据经验，那里最可能是整座城市的控制中枢或重要区域。
越是靠近中心区域，街道越发宽阔，建筑也越发宏伟，巡逻的傀儡等级似乎也越高。出现了更多武装傀儡，有些甚至配备了远程能量武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圆柱构成的广场后，那座中央尖塔的基座已近在眼前。塔身直插铅灰色的天穹，看不到顶端，表面流动着微弱的光晕，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就在李之源准备寻找入口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同时，尖塔基座周围，六座不起眼的金属墩台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被发现了！” 李之源心中一凛。看来这中枢区域的防卫等级极高，他的隐匿手段虽然高明，却还是触发了某种未知的探测机制。
“咔嚓！咔嚓！咔嚓！”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从四面传来。广场边缘的暗门滑开，四台体型远超之前所见巡逻傀儡的战斗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将他包围在中间。
这四台傀儡形态各异：一台形如巨猿，双臂是巨大的撞锤；一台似猛虎，爪牙闪烁着能量利刃的寒光；一台如同巨蝎，尾部是蓄势待发的能量炮管；最后一台则是人形，但更加高大，手持双刃巨剑，全身覆盖着厚重的装甲，眼眶中跳动着冰冷的蓝光。
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都达到了此界先天武者后期的水准！而且配合默契，封锁了所有退路。
“有点意思。” 李之源不惊反喜。正好借此机会，亲自体验一下这异界傀儡的战斗方式。
他没有动用八剑，只是身形一晃，施展凡俗武学中的轻功，如同鬼魅般避开巨猿傀儡势大力沉的一记锤击，同时反手一掌拍在它的金属臂关节处。
“铛！” 一声闷响。手掌传来反震之力，那关节处只是微微凹陷，竟未被击破！反倒是傀儡手臂上的能量纹路一亮，一股灼热的反冲力顺着他的手臂传来。
“好硬的材质！还有能量反震！” 李之源眼神一凝。这些傀儡的防御力和设计，远超预期。
这时，猛虎傀儡凌空扑来，能量利爪撕裂空气；巨蝎傀儡尾部的炮管亮起，一道炽白的能量光束激射而至；那人形剑士傀儡也挥动巨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拦腰斩来！
攻势凌厉，配合无间。
李之源不再留手，体内玉清一气功运转，身形速度骤然提升，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他并指如剑，乾剑剑意蕴含指尖，不再硬撼，而是点向猛虎傀儡能量利爪的衔接处。
“嗤！” 一声轻响，那能量利爪应声而断，光芒黯淡下去。
同时，他脚下步伐玄奥，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能量光束和巨剑斩击。坤剑剑意微吐，脚下金属地面微微一沉，让巨蝎傀儡的移动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他如同穿花蝴蝶，在四台强大傀儡的围攻下游刃有余。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攻击它们能量运转的关键节点或结构薄弱处。指、掌、拳、腿，皆蕴含着他对此界傀儡能量回路的快速解析和八剑图的无上锋芒。
“它们的能量核心是关键，但外部结构也异常坚固，需要找到更高效的方式……” 李之源一边战斗，一边飞速思考。他注意到，那巨猿傀儡胸口一块护甲下的能量波动最为剧烈。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那巨猿傀儡再次挥锤砸来。就在锤风及体的瞬间，他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贴着锤面滑过，巽剑·风隐的剑意发动，速度飙升，一指精准地点在了那块护甲的结合缝隙处！
“噗！”
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并非护甲被击穿，而是他指尖蕴含的震剑·雷动剑意，化作一丝极其凝练的破坏性能量，透过缝隙，直接轰击在了内部的核心之上！
“嗡——！！！”
巨猿傀儡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动力，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有效！” 李之源精神一振。对付这些傀儡，蛮力效果不佳，需要以点破面，直接攻击能量核心或关键回路。
找到了方法，剩下的三台傀儡便不足为惧。他如法炮制，身形飘忽，剑指连点。或是用坎剑剑意冻结能量传输管道，或是用兑剑剑意干扰其内部的感应回路，最终都以震剑或离剑的破坏性剑意，精准地摧毁了它们的核心。
不过片刻功夫，四台强大的战斗傀儡便尽数化为倒在地上的废铁。
战斗结束，警报声也戛然而止。广场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激战从未发生。
李之源走到那台人形剑士傀儡的残骸旁，蹲下身。他小心翼翼地用真元切开它胸口最厚实的装甲，露出了内部的结构。只见一个拳头大小、呈现出复杂多面体结构、通体散发着柔和蓝色光晕的晶体，正镶嵌在无数细密的能量线路中央。虽然停止了运转，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有序的能量。
“这就是……古代机关傀儡核心？” 李之源将其小心地取下，托在掌心。核心触手温润，并非冰冷的金属，更像是一种奇异的晶体。其内部那独特的能量运转纹路，即使静止状态下，也给人一种玄奥莫测的感觉。
同时，他注意到在拆卸过程中，从傀儡体内掉出了几张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金属箔片，上面用极其细密的线条刻画着一些结构图和能量回路示意图，正是那核心的部分设计原理！
“收获颇丰！” 李之源心中喜悦。有了这完整的核心和设计图，回去之后便能进行深入研究。
他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中央尖塔，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更加庞大和危险的能量。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主要目标已经达成，没必要现在就冒险冲击这明显是龙潭虎穴的中枢。
“该回去了。” 他将核心和金属箔片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沉睡的机械巨城，身形化作一道剑光，沿着来路疾驰而去，很快便找到了来时的那处空间裂隙，一闪身便离开了这充满未知与震撼的金机界。
（第67回 中 完）
第67回（下）：研核心演法得助，窥前路异技明心
李之源的身影自那空间裂隙中一步踏出，重新回到了黄沙漫天的陨星原。身后那扭曲的通道在他真元稳定下缓缓弥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荒漠中那奇异的干扰力场依旧，但此刻落在他感知中，却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可以探究的“规律”。
他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风中的虚影，朝着长安方向疾驰而去。怀中那枚得自金机界战斗傀儡的“古代机关傀儡核心”以及几张金属箔片设计图，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知识与未来的重量。
归心似箭，不及半日，巍峨的长安城墙已映入眼帘。李之源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回到了长安城，进入了绝对私密、法则独立的小壶天之中。
小壶天内，依旧是灵气氤氲，景色宜人，似乎随着李之源修为提升小壶天也越来越大。但今日，这片属于他的小天地，注定要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李之源没有去往日常静修的竹屋或湖畔，而是来到了小壶天最中心的位置，这里空无一物，只有最纯净的天地元气缓缓流转。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傀儡核心取出，托在掌心。核心一离开他的储物法器，便自发地开始吸收周围环境中游离的能量，只是小壶天内的灵气与其能量属性似乎并不完全契合，吸收效率极低，那蓝光也只是维持着不灭，并未有运转的迹象。
“果然，驱动它的并非寻常灵气。” 李之源并不意外。他盘膝坐下，将核心置于身前地面，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缓缓渗透进去，仔细探查其内部结构。
这一“看”，便让他心中再次震撼。
核心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阵法或符文，而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仿佛天然生成的能量回路和节点构成。这些回路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却又遵循着某种冰冷绝对逻辑的方式，缓缓流淌着残余的能量。其结构之精妙、逻辑之严谨，远远超过了李之源所见过的任何炼器手法或阵法布置。它更像是一件天然形成的、诠释着某种“机械法则”或“能量守恒之道”的艺术品。
“道纹……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道纹’？” 李之源若有所悟。天地大道，殊途同归。此界武道修炼自身气血真气，他的道法引动天地清灵之气，而这傀儡核心，则是将某种能量以极度规则、高效的方式转化、利用，其本质，也是对“能量”与“规则”的一种理解和应用，只是路径截然不同。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玉清一气功真气，模拟着核心内部某种回路的能量频率，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嗡——！
核心微微一颤，表面的蓝光骤然明亮了数分！内部那些原本缓慢流淌的能量回路，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加速运转起来。一道无形的力场以核心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
“有反应！” 李之源心中一喜，更加专注。他控制着那缕真气，如同钥匙般，在核心内部复杂的回路中穿梭、试探。
很快，他发现，通过改变真气的属性、频率和注入节点，竟能引导核心释放出不同特性的能量场！
当他模拟巽剑·风隐的轻灵迅捷之意时，核心周围的力场变得飘忽不定，仿佛能扭曲光线，隐匿气息。
当他引动艮剑·山峙的厚重沉稳之念时，力场瞬间变得凝实、沉重，如同无形的壁垒。
当他催发乾剑·天行的锋锐破空之志时，力场内顿时充满了凌厉无匹的切割之意。
……
这核心，就像一个万能的多属性能量模拟器！而且其模拟出的能量特性，极其纯粹和稳定，远超人力所能及！
“妙啊！实在是妙！” 李之源忍不住抚掌赞叹，“此物用于辅助演法，再合适不过！”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初窥门径却远未圆满的“八剑领域”。那八种剑意世界的融合与变化，复杂无比，稍有差池便难以平衡。以往他只能在实战中或依靠自身神识艰难推演，效率低下且风险不小。
如今有了这核心，一切变得简单了！
李之源心念一动，神识与核心建立更深的连接。他不再满足于单一属性的模拟，而是开始尝试同时模拟两种，甚至三种不同的剑意特性，并控制它们在核心力场内按照八剑领域的初步构想进行组合、交互。
首先，他模拟离剑·火明的焚灭之力与坎剑·水渊的极寒之气。
只见核心力场之内，一半区域赤红灼热，仿佛能融化金石；另一半区域则幽蓝深寒，冰晶隐现。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在力场边缘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能量乱流四溢。
“不对，水火相克，直接接触必然冲突，需有缓冲或转化……”李之源仔细观察着能量碰撞的细节，脑海中飞速推演。他尝试引入一丝坤剑·地载的厚重之意，作为中间屏障。果然，在厚重之意的调和下，水火冲突虽未完全消除，却变得缓和可控，甚至隐隐有相济之势！
“原来如此！坤剑不仅可防御，更能承载、调和不同属性的力量！”李之源眼中精光闪烁，对坤剑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接着，他又开始模拟兑剑·泽悦的迷幻之力与震剑·雷动的崩灭之威。
迷幻之力无形无质，干扰心神；崩灭之威至阳至刚，摧枯拉朽。这两种力量如何共存于领域之中？他尝试将迷幻之力作为领域的外层伪装，内里暗藏雷霆杀机。核心力场立刻变得光怪陆离，幻象丛生，而在那绚丽的表象之下，道道电蛇隐而不发，伺机而动。
“幻与真的结合，虚与实的转换……兑剑与震剑，竟能如此配合！”李之源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以往许多关于剑阵变化的模糊想法，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他甚至开始大胆尝试，将八种剑意特性同时输入核心，模拟那完整的八剑领域雏形！
刹那间，核心力场之内风云变色！虽然范围不大，但那方寸之地，仿佛自成世界：有无间风域的静寂杀机，有永固山界的绝对防御，有极幻冰流的水冰无常，有破虚剑空的极致锋锐，有迷心幻境的心神侵蚀，有崩灭雷池的狂暴毁灭，有焚尽火狱的法则焚灭！八种力量相互生克，流转不息，虽然远不如他亲自展开领域时那般宏大凝实，却将那领域最核心的能量运转规则，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这里！巽剑与乾剑的衔接处能量流转不够圆融！”
“还有这里！离剑与坎剑的对冲点，需要更多的坤剑之力进行平衡！”
“兑剑的力量渗透性可以更强，与震剑的爆发时机需要更精准的配合！”
李之源如同一个最苛刻的工匠，借助核心这面“镜子”，清晰地看到了自身领域构建中的无数细微瑕疵和可以优化的节点。他不断调整着神识的引导，优化着模拟方案，脑海中关于八剑领域的构架飞速完善、成熟。
不知过了多久，李之源才长吁一口气，缓缓停止了与核心的连接。力场消散，核心恢复了平静的蓝光，而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高强度的推演，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但他脸上却充满了疲惫也难以掩盖的兴奋与喜悦。
“值了！这次金机界之行，太值了！” 他感受着脑海中那更加清晰、更加稳固的八剑领域模型，以及对于各柄飞剑特性更深层次的理解，只觉得前路豁然开朗。以往许多依靠水磨工夫慢慢感悟的关窍，此刻竟有种迎刃而解的感觉。这傀儡核心对修行的助益，远超他最初的预期！
他小心翼翼地将核心收起，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瑰宝。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张金属箔片设计图上，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这金机界遗留的傀儡技术，不仅仅是一种强大的工具，更代表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以绝对理性和逻辑去理解并运用能量与规则的道路。这条道路，与感天应地、修炼己身的道家法门，与锤炼气血、挖掘潜能的武道体系，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层面上隐隐相通。
“万法归源……或许，这世间大道，本就有无数条路径可达。” 李之源心中明悟，“我修我的道，但亦不必排斥其他路径的智慧。这傀儡核心，这金机文明的遗产，便是我道途上的一盏明灯，一座桥梁。”
它照亮了他前路更多的可能性，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融合万法、探寻自身独一无二大道的决心。
此次收获，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眼界与道心的升华。
李之源走出小壶天，外界已是星斗满天。他望着浩瀚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金机界的秘密远未穷尽，里面看似死寂，他能感觉到核心区域有种心悸的感觉，暂时没有去的必要。
小壶天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略有不同，当李之源带着满载的收获与突破后的疲惫心神回归现实，外界不过刚过去一夜。晨曦微露，为唐王府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边。
他刚在书房坐定，准备梳理一下此次金机界之行的全部收获，以及后续对那傀儡核心和设计图的深入研究计划，门外便传来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王爷，王强求见。” 来福在门外通传。
“进来。” 李之源放下手中的茶盏。他知道，若无要事，王强不会这么早来打扰。
书房门被推开，王强那高大魁梧的身影迈了进来。他依旧穿着便于行动的劲装，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一双虎目中精光内蕴，显然修为又有精进。他抱拳行礼，声如洪钟：“之源！”
“强哥，这么早，可是沙界那边有什么进展？” 李之源示意他坐下说话，顺手给他推过去一杯刚沏好的热茶。他注意到王强眉宇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王强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抹了把嘴，这才咧开大嘴笑道：“哈哈，之源，你之前让咱们去沙界部落换的那个合击法，有眉目了！大大的好消息！”
“哦？” 李之源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说说。”
王强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汇报，语气中带着自豪：
“之源你是不知道，那沙界的合击法，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想出来的！”他先是感慨了一句，“那地方，沙子能把人埋了，沙兽又多又狠，单个的部落战士实力其实不算顶尖，但就是靠着这手合击的本事，愣是在那种鬼地方站稳了脚跟。”
他接着说道：“咱们按你的吩咐，让商队带着好东西——主要是能稳定出清水的新式滤器、够劲道的肉干，还有咱们铁匠坊特意打制的一批趁手弯刀，去找那几个大部族谈。一开始他们还藏着掖着，后来见咱们诚意足，给的东西又确实是他们急需的，几个长老一合计，也就答应了，把他们祖辈传下来的那套东西，都教给了咱们派去的人。”
李之源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在生存资源面前，许多传承的壁垒并非不可打破。
“咱们的人学了之后发现，”王强继续道，神色认真起来，“这合击法的核心，不是什么固定的招式，而是一种……一种‘感觉’！对，就是感觉！要求一起练的人，呼吸、心跳、甚至发力的时候肌肉绷紧的那一下，都要尽量同步！练到高深处，据说不用看，不用喊，就能知道旁边的兄弟下一步要干嘛，劲儿要往哪儿使。在沙暴里，眼睛耳朵都不好使的时候，就靠这个保命、杀敌！”
李之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意志共鸣，气息同步……看似粗犷，实则直指群体协同作战的本质。玉龙他们怎么看？”
“老秦可是下了大力气！”王强提到秦玉龙，语气带着佩服，“他带着他那帮子阵法师，围着咱们学回来的东西研究了小半年。他们说，这合击法本身就像个最基础、但最管用的‘活阵’。然后他们就琢磨着，能不能把咱们玄唐那些更复杂、更厉害的阵法道理，给融进去，把这‘感觉’变成一套套看得见、摸得着、能照着练的‘死规矩’。”
“结果呢？”李之源追问。
“成了！”王强一拍大腿，兴奋道，“秦先生他们搞出了十二套完整的法阵！每一套都包括三样东西：阵图、功法，还有人。”
他详细解释道：“阵图是核心，不是画在地上的，是能用一种特殊法子记在脑子里，或者由带头的用精神力引动出来的‘能量路子图’。它规定了大家的力量该怎么走，在哪里汇聚，怎么配合。”
“功法呢，就是根据原来合击法的心法，还有之源你允许传授的《玉清一气功》的一点皮毛，专门为每一套阵图配的。练同一套阵的人，就得练同一套功法，这样大家的力量属性接近，到时候合在一起才顺畅，不会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架。”
“最后就是人。只要阵图一发动，”王强双手比划着，试图描述那种玄妙的感觉，“所有练同一套阵图、运行同样功法的人，就好像……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了一起！不用说话，就能大概知道旁边的兄弟在哪儿，状态怎么样，甚至他想往左砍还是往右劈，都能有点感觉！指挥起来，那叫一个顺畅！”
李之源听得频频点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将感性的战斗默契，升华为可量化、可复制的规范化战阵体系，秦玉龙果然是大才。
“十二套法阵？都叫什么名堂？各有什幺侧重？”李之源饶有兴致地问。
王强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头：“名字都是秦先生起的，文绉绉的，但意思很明白。有专门用来困住厉害家伙的‘沙涡困龙阵’；有冲起来像沙暴一样，砍瓜切菜的‘狂沙裂风阵’；有缩成一团，硬得像铁王八的‘坚城磐石阵’；有能放火烤人的‘燃沙焚野阵’；有能让大家藏起来，偷偷摸摸接近的‘隐沙匿形阵’……”
他一口气将十二套法阵的名称和主要特点都报了出来，包括侧重镇压的“镇岳沙海阵”、擅长擒拿控制的“灵缚沙锁阵”、制造幻象的“千沙幻影阵”、能治疗的“回春沙雨阵”、专破硬壳的“破甲沙钻阵”、用声音和震动伤敌的“雷音沙震阵”，以及最全面、能引动一点点星力的“北斗沙罡阵”。
李之源听完，抚掌赞叹：“好！好一个十二法阵！攻、防、困、辅、奇、正兼备！玉龙真是费心了！那么，实际演练效果如何？”
提到这个，王强更是眉飞色舞：“我挑了手下最棒的五百个弟兄，组了个‘沙犀卫’，亲自带着他们练！最开始那叫一个别扭，但现在，‘坚城’、‘狂沙’、‘沙涡’这三阵，已经玩得挺溜了！上个月在西北边收拾一伙不开眼的马匪，还有一次在沙界通道口附近打退了一群发狂的沙蜥，都用上了新阵法！”
他具体描述道：“打沙蜥那次，那群畜生数量多得吓人，冲起来跟潮水似的。咱们就用了‘坚城磐石阵’，兄弟们气力连成一片，愣是顶住了第一波最猛的冲击，屁事没有！然后阵型一变，换成‘狂沙裂风阵’，反冲过去，那叫一个痛快，跟切菜一样！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兄弟们现在对这新阵法，信服得不得了！”
“好！太好了！”李之源霍然起身，脸上满是振奋之色，“有此成果，强哥，你与玉龙当居首功！参与演练的‘沙犀卫’，重重有赏！”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开始忙碌起来的王府，心潮澎湃。这十二套法阵的成功，意义绝非仅仅提升一支卫队的战斗力那么简单。
“强哥，”李之源转过身，神色严肃起来，“这十二法阵，是我等融合异界智慧与自身传承的典范，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我意，以此为基础，开始在镇远镖局精锐，以及你的北疆边军中，择优推广。优先装备斥候、先锋等精锐小队，积累经验，逐步扩大。”
“是！之源！”王强挺直腰板，大声应诺，“我回去就着手安排！保证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至于程度那边……”李之源想起那个不着调的家伙，摇了摇头，“他研究他的机甲奥秘，目前看来进展缓慢，暂且不管他。合击阵法的事情，还是由你和玉龙全权负责推进。”
“明白！”王强点头。
送走斗志昂扬的王强，李之源重新坐回书案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金机界的傀儡核心带来了个人修行的飞跃，沙界的合击阵法则带来了群体战力的质变。这一内一外，一精一博，仿佛预示着他未来的道路将更加宽广。
他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开始书写后续的计划。一方面，要加大对傀儡核心的研究投入，尝试复制甚至改进其技术；另一方面，要全力支持合击阵法的推广与深化，将其打造成自己麾下武装力量的核心竞争力。
同时，金机界那座巨大的古城，依旧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那里定然还有更多的秘密和宝藏，等待着他去发掘。
“前路漫漫，但方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李之源放下笔，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个人的力量与集体的力量，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必将载着他，飞向那无人企及的巅峰。
（第67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