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周景昭即刻下令加强戒备,并将顾兰漪妥善安置在一处隐秘安全的院落,派心腹严密保护。
他深知,顾兰漪的出现及其带来的信息至关重要,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急剧增加。
安置好顾兰漪后,周景昭并未停歇,而是径直来到了王府地下的一处隐秘刑讯室。那名被青崖子生擒、封住经脉的刺客,已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依旧昏迷不醒。
周景昭对一旁的陆望秋示意,陆望秋取来一盆冷水,泼在刺客脸上。
刺客一个激灵,猛地苏醒过来。他先是茫然地环顾四周,随即发现自己处境,眼中立刻闪过凶戾之色,虽然无法动弹,却嘶声叫嚣:“哼!要杀便杀!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字!你们都会死的!得罪了‘圣教’,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们!哈哈哈!”
周景昭面色平静,走到他面前,淡淡道:“是吗?本王倒想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王的手段硬。”
他语气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
他并未动用常见的皮鞭烙铁,而是命人取来一沓厚实的桑皮纸和一个水盆。
“先让你尝尝‘贴加官’的滋味。”周景昭说着,用清水浸湿一张桑皮纸,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刺客的口鼻之上。那刺客起初还不在意,甚至嗤笑一声。
但随着第二张、第三张湿纸依次覆盖上去,刺客的呼吸开始明显变得困难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试图获取一丝空气,却被那层层湿纸牢牢阻隔。
恐惧开始取代之前的嚣张,他的眼神由凶戾变为惊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声响。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缓缓淹没他的意识,意志力在生理本能的恐惧面前开始一点点瓦解。
就在他眼球开始外凸,濒临彻底窒息崩溃的边缘,周景昭轻轻揭去了那几层湿纸。
刺客立刻如同濒死的鱼一样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看向周景昭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现在,愿意说了吗?”周景昭问道。
那刺客剧烈咳嗽着,却依旧咬紧牙关,艰难地摇头。
周景昭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很好,看来需要加点料。”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古朴小铜铃,铃身刻满了难以辨认的符文。
他走到刺客身边,将铜铃在其耳边轻轻一晃。
“叮——嗡——”
一声并非清脆、反而异常低沉悠长、仿佛能钻入灵魂深处的铃音响起。那刺客浑身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迷茫涣散,原本紧绷的抵抗意志仿佛被这诡异的铃声瞬间击碎。
不过十息之间,他的头颅便无力地垂了下去,陷入了某种被深度催眠的沉睡状态。
周景昭的声音也随之变得空灵而富有某种奇特的韵律,开始询问:“告诉我,你的身份。”
刺客无意识地喃喃回答:“…影卫…戊字七号…”
“为何刺杀顾兰漪?”
“…阻挠…追查…灭口…”
“受谁指使?”
“…圣教…尊者…”
“圣教是什么?尊者是谁?”
“…光复…大业…圣太子即将继位…他将带领我等……光复大业”刺客的语句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显然触及到了更深层的禁制或他本身也不甚了解。
“圣太子是谁?如何光复大业?”
“…神谕…时机降临,凡阻皆尘…”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昏睡过去,再也问不出什么。
周景昭眉头紧锁,收回铜铃。
得到的信息支离破碎,却足够骇人听闻。
“圣教”、“圣太子”、“光复大业”、“重临”…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极其危险的阴谋。
一直在旁记录的陆望秋此时面色无比凝重,她放下笔,沉声道:“公子,此人虽只是底层‘影卫’,但其所言‘圣教’、‘圣太子’等语,与望秋偶然从祖父(陆九鸣)听闻的、一个名为‘暗朝’的古老禁忌之名,特征极为相似!”
“暗朝?”周景昭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详细说说。”
他心中一动,隐约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陆望秋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道:“此事关乎极大隐秘,望秋所知亦仅是片段。据祖父只言片语提及,‘暗朝’根源极深,似与秦朝覆灭的大周王室及六国遗老遗少有关,其志在于复辟旧制,颠覆一统之江山。”
“东汉末年,其曾趁乱而起,势力一度极盛,最后却遭诸葛丞相以雷霆手段重创,沉寂百余年。 其后又转而扶持司马家,然晋室立国后亦反戈一击,使其再遭打击。炀帝登基,其势力渗透入炀帝后宫,蛊惑炀帝三征草蛮、开凿运河,耗尽天下民力,终致二世而亡。
太祖皇帝扫平天下时,亦曾与之激烈交锋,深知其害。开国后多次清剿,此组织方似烟消云散,百余年未曾现世。”
她看向周景昭,语气沉重:“陛下似早已暗中警惕其死灰复燃。祖父曾言,陛下对某些旧事…(意指贵妃之死) 并非不查,而是深知其背后水太深,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故隐忍不发,暗中布局,以待时机。如今看来,陛下所虑,绝非空穴来风。”
周景昭听完,心中剧震!一段跨越数百年的隐秘历史画卷在眼前展开,而母妃之死的阴影,似乎正与这古老的幽灵纠缠在一起!父皇的隐忍、甚至可能对母妃之事的冷处理,在此刻似乎有了一种无奈却更具深意的解释——他面对的,是一个潜伏极深、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庞然大物,贸然深查,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发不可预料的动荡!
“暗朝…圣太子…”周景昭默念着这些词,眼神冰冷如铁,“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这笔血债,我记下了!”
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对方潜伏百年,实力深不可测,从其训练的死士如此硬气便可见一斑。
在自身实力未丰、对方底细未明的情况下,贸然全力触碰,确为不智,很可能招致更疯狂的报复,甚至破坏父皇的暗中布局。
他深吸一口气,对陆望秋道:“此事我知道了。即刻通知‘墨先生’,将‘暗朝’相关信息列为最高密级,动用‘澄心斋’的资源,秘密关注一切与之相关线索,但务必谨慎,以渗透、监听、分析为主,非必要绝不主动出击,以免打草惊蛇。 重点留意其近年活动规律、人员渗透迹象,尤其是……与宫中旧人可能存在的任何细微关联。”
“是!”陆望秋肃然领命。
周景昭看了一眼刑架上昏迷的刺客,补充道:“此人知晓有限,且其组织必以为他早已服毒自尽或守口如瓶。将其秘密关押,严加看管,或许日后有用。 对外,昨夜一切,仍以剿灭寻常匪类论处。”
他深知,面对“暗朝”这样的对手,需要的不是一时的热血沸腾,而是极致的耐心、隐忍和长远的谋划。
对方此次行动受挫,死了几个底层死士,或许会判断阴谋并未暴露,从而继续潜伏,等待下一个时机。而这,也正是周景昭积蓄实力、暗中布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