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大堂人声鼎沸,喧嚣如沸水。中央高台上,说书先生口沫横飞,正讲到《三国演义》中“三英战吕布”的桥段,刘关张三人与吕布大战的场景引得满堂喝彩,掌声雷动。
周景昭(易容为绸缎商周瑾)坐在二楼雅座,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风铎楼”清议改编的话本,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公子,”身旁作仆妇打扮的云岫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客流比昨日增了三成,打赏也多了不少。掌柜说,不少客人是专程为听书而来。”
周景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扫过楼下攒动的人头,心中盘算着后续话本的安排:“嗯,看来此法可行。告诉掌柜,后续话本……”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般清晰无比的“涟漪”,毫无征兆地在他灵台深处荡漾开来!
嗡……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并非真气波动(混元海完美隐藏),而是一种……更深邃、更本源的存在感!如同沉寂的星空突然有一颗星辰闪烁了一下,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韵律!这韵律与他体内的“混元海”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源头!就在附近!
周景昭心头剧震!他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二楼雅座!
就在这时,楼梯口处,一道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质地看似普通,却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光华。头上戴着一顶宽檐斗笠,垂下的薄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清晰、略显冷硬的下颌。身姿挺拔如孤峰雪松,步履无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所过之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周围几桌的谈笑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她径直走向一处临窗的空位坐下,背对着大部分客人,面向窗外,似乎对楼下的热闹毫无兴趣。斗笠依旧未摘,神秘而孤绝。
“这人谁啊?神神秘秘的……”邻桌一个富商模样的胖子嘀咕道,带着一丝好奇和不屑。
“嘘……看那身气度,怕不是江湖上的高人?”旁边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师低声提醒,眼神带着警惕。
“管他呢,喝酒喝酒!”另一桌的江湖豪客不以为意,继续划拳。
周景昭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这道身影!那股奇异的“涟漪”,源头正是此人!更让他心头微凛的是,一股极其清冽、冷幽,如同雪后初绽的寒梅般的淡香,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钻入他的鼻端!这香气……绝非男子所有!
闻香识女人! 这是周景昭自小便有的天赋异禀!此人……竟是女扮男装!
似乎是感应到周景昭过于锐利的注视,又或许是觉得斗笠碍事,那月白身影微微一顿,随即抬手,轻轻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哗——
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荡开,以她为中心,周围几桌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随即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
斗笠下露出的容颜,让所有无意间瞥见的人,都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英气逼人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凌厉的弧度,却不显粗犷,反而勾勒出眉骨的立体与力量感。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清澈却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正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扫视四周。鼻梁高挺,唇色如朱丹,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整张脸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清晰利落,肌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没有丝毫脂粉气,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俊美与孤傲!
她将斗笠随意放在桌边,露出一头乌黑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角,更添几分不羁。
“嘶……”邻桌的富商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看直了,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
“好……好俊俏的……公子?”旁边一个年轻书生喃喃自语,随即又自我否定般摇头,“不……不对……这……”
“乖乖……这到底是男是女?”那镖师也傻眼了,握着酒杯的手忘了放下。
“管他娘的是男是女!这小模样,啧啧……”一个喝得半醉的莽汉咧嘴一笑,眼神带着淫邪,刚想站起来凑近,却被那月白身影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顿时如坠冰窟,僵在原地,酒醒了大半!
整个二楼雅座区域,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与尴尬。惊艳、好奇、疑惑、忌惮……种种目光交织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喧嚣,落在了……周景昭身上!
就在她目光投来的瞬间,周景昭体内的“混元海”再次微微震荡!那股本源之韵的共鸣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两颗星辰在虚空中骤然靠近!
而司玄(周景昭此刻尚不知其名)的丹凤眼中,也瞬间爆发出锐利如实质的精光!她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令她剑心通明都为之震颤的、浩瀚而纯净的本源气息!源头……正是那个看似普通的商人!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景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女子竟能如此清晰地感应到“混元海”的存在感?!这怎么可能?!青崖子曾言,唯有同样身怀混元海者方能相互感应!难道她也是……?不!青崖子寻找百年才找到自己!这女子如此年轻……但她的感知力竟恐怖如斯?!
他瞬间警惕起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同时向身后的云岫递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眼色。云岫立刻会意,身体微微绷紧,气息内敛,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司玄站起身,无视了周围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周景昭桌前。她身姿挺拔,如孤峰独立,清冷的气质与喧嚣的酒楼格格不入。
“这位公子,”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紧紧锁定周景昭,仿佛要将他看穿,“你……很特别。”她的话语直白而精准,直指核心,“身蕴奇韵,渊深如海,引而不发……此乃天授之器。”
周景昭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戒备,放下茶杯,皱眉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周瑾,不过一介行商,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姑娘若无事,还请自便。”他语气冷淡,带着明显的疏离和警惕。
云岫上前半步,看似恭敬地挡在周景昭侧前方,实则封住了司玄可能的攻击路线,声音低沉:“姑娘请自重,莫要惊扰我家公子。”
司玄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依旧锐利:“此器……与我之剑道有缘。司玄追寻剑道极致,路遇瓶颈,苦寻破壁之机。公子身怀此器,或为司玄机缘所在。”她的话语带着剑客特有的纯粹与执着。
周景昭眼神更冷:“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不通武艺,更不懂什么剑道机缘。姑娘请回吧。”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司玄定定地看了他几息,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拒绝的尴尬或恼怒。她只是微微颔首:“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今日唐突,公子勿怪。司玄……告辞。”说完,她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重新戴上斗笠,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周景昭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这女子……太危险了!他立刻对云岫低声道:“让林霏查查她的底细!我要知道她是谁,从哪来,目的何在!”
酒楼大堂的喧嚣渐渐恢复,但许多人仍忍不住望向楼梯口,回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震撼容颜与清冷气场。
周景昭却无心再听书,司玄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让他刚刚因酒楼生意好转而稍显轻松的心情,再次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