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草药的苦涩气息。残破的佛像低垂着眼睑,仿佛不忍看这人间苦难。摇曳的烛光将几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晃动的鬼影。
罗皓的声音带着哽咽,在寂静的庙宇里格外清晰:“我叔……当时就被砸晕了过去。”他瘦削的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地底。“盗洞太窄了,只能容一个人爬行。我没办法背他出来,只好找了根结实的树枝,用绳子把他绑在上面,一寸一寸地往外拖。”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怕墓里的东西被人发现,又爬回去拿了几件瓷器,把盗洞口草草掩埋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自责,“我背着叔叔去求医,可医院看我们衣衫褴褛,连挂号费都交不起,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浙海的冬天太冷了……”罗皓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破庙的屋顶看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我们像野狗一样在火车站徘徊,最后偷偷爬上了一列运货的火车。车厢里堆满了煤渣,我们就缩在角落里,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火车的终点是珠江市,这里暖和些,我们去年来过,知道这片坟地经常有人祭拜,能捡到些吃的果腹。”
黄东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太熟悉这种日子了——饥饿像毒蛇一样啃噬着胃,寒冷如影随形,路人的白眼和唾骂如同冰锥刺心。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怒火:“许宇辉这个畜生!他也找过我们店铺的麻烦!要不是我哥有本事,我们早就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哥,这种人留着只会祸害人间,必须除掉他!”
一直沉默的罗城武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却透着历经沧桑的沉稳:“年轻人,除掉他谈何容易。”他苦笑着摇头,“他网罗了一群亡命之徒,地痞流氓、黑道打手、盗墓贼,甚至还有背了人命的逃犯。他出行从不落单,明里暗里都有人保护。更可怕的是他父亲在文物总局的地位,权倾一时。就算你真得手了,也逃不过他们家的报复。”
陈云站在阴影里,烛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早就想过千万种让许宇辉消失的方法,但此刻他开口,声音冷冽如冰:“让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他站在法庭上,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罪行。我要他的恶行昭告天下,受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说罢,他转向罗城武:“大叔,现在是你治疗的最佳时机。”他的手指轻轻按在罗城武的脊梁上,感知着骨骼的错位情况。断裂处整齐得惊人,像是被什么精密仪器切割过一般。这反而让治疗有了希望。
“小陈,刚才是我多心了……”罗城武愧疚地说。陈云摇摇头,手下动作不停:“你们经历这么多磨难,谨慎些是应该的。”他的手指精准地找到骨骼错位处,力道恰到好处地一推一送,伴随着细微的“咔哒”声,脊骨已然复位。
接着,他取出银针。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寒光,随着他的动作,银针如同拥有生命般刺入穴位。他施展的是家传的岭南陈氏针灸疗法,讲究“阴阳互济、通调和畅”。只见他运针如飞,或捻或转,或提或插,每一个动作都暗合经络运行之理。渐渐地,罗城武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治疗结束后,陈云收起银针,问道:“大叔怎么称呼?往后有什么打算?”
“罗城武。”中年男人长叹一声,“我只想养好伤,或许……只能逃到国外去了。”他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和眷恋,“我舍不得这片土地,可只要许宇辉还在,国内就没有我们的活路。我除了会鉴定、修复些老物件,别无长处,而这些恰恰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陈云眉头紧锁。他看着这对被逼到绝境的叔侄,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许宇辉为了一己私欲,竟将人逼迫至此!
“罗叔,你们的伤还需要中药调理。”陈云语气坚定,“这破庙不是养伤的地方,跟我回去吧。”
罗城武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们已经欠你天大的恩情了,不能再连累你们!”
“罗叔多虑了。”白龙江朗声道,“许宇辉几次三番来找茬,都在我们这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他看到我们都绕道走!”
黄东也劝道:“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万一被许宇辉的眼线发现,你们现在这样子,连跑都跑不掉。”
陈云看着罗城武犹豫的神情,给出了最后的承诺:“罗叔,你擅长鉴定和修复文物。养好伤后,可以帮我们打理库房的藏品。这些工作都在室内,不会暴露行踪。等我扳倒许宇辉,你们就能重获自由。”
罗皓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叔叔。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他太渴望一个安稳的归宿了。而眼前的陈云,让他看到了希望。
罗城武的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年轻人眼中没有算计,只有真诚和坚定。他本就是爽快人,之前的推拒只是怕连累他人。如今看到他们的实力和诚意,终于重重点头:“好!我们跟你回去。从今往后,我们叔侄就跟定你了!”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如释重负的神情。破庙外,夜色正浓,但黎明似乎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