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藏珍”一楼,死寂无声。
空气里弥漫着混乱搜查后扬起的尘埃味,还有三件重器散发的、穿越千年岁月的沧桑气息。北魏佛首沉静的面容、黄金剑的冷冽锋芒、青铜龙凤尊的玄奥纹路,此刻都成了悬在陈云头顶的刀!
龙文江指着那三件在灯光下流淌着历史光晕的重器,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声音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陈云!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非法交易国家一级文物,这三件,哪一件不是镇国之宝?倒卖它们,够你枪毙三回!”
他身后的执法人员蠢蠢欲动,手铐和警棍在腰间反射着寒光。白龙江眼含煞气,巨大的身躯肌肉紧绷如铁,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只等陈云一个眼神。曹文华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攥着曹玉的手腕。陈远双眼血红,胸膛剧烈起伏。
许宇辉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叼着烟,脸上皮笑肉不笑,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得计的残忍与贪婪。
啪嗒!
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死寂。
陈云合上了手里那本厚重的《巴思八文解读》。书本落在大腿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紧绷的冰湖。
“龙文江,”陈云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那目光如同千年玄冰,直刺对方眼底,“你身为省文物局局长,不认识这尊佛首?”
龙文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即厉声道:“你少给我东拉西扯!无论它是什么,都是被你们非法……”
“闭嘴!”陈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无形的气势轰然扩散,竟让喧嚣的场面为之一窒!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如同丈量般走到那尊北魏佛首前,手掌悬空拂过佛陀低垂的双目。
“此乃北魏‘释迦牟尼佛首像’!出自晋阳天龙山石窟!”陈云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个字都带着历史的回响,“民国十三年,日本古董商勾结当地土匪,用炸药炸开佛首与佛身的衔接处,将其残忍割走!辗转流入英伦!它身上的每一道刻痕,都是华夏工匠的心血!每一处残损,都是强盗入侵的耻辱印记!”
他的手掌移向那柄古朴厚重的黄金剑:“此为‘东汉黄金镇水剑’!章帝刘炟为平息伊水邪祟,以纯金铸造!剑镇的不是河妖,是黎民对自然敬畏的祈愿!其柄铸龙形,其身铭刻巫觋符文!它承载的是帝王气运与神巫古礼!何时成了你们口中可被随意倒卖的赃物?!”
最后,他的手指指向那纹饰繁复、满布青绿铜锈的青铜尊:“商代‘龙凤饕餮青铜尊’!铸造于盘庚迁殷之际!双首共体龙纹象征天地阴阳和谐,腹刻饕餮云雷纹镇压四方邪灵!此乃宗庙重器,王权象征!它比你们龙家的族谱都要古老!你龙文江,有什么资格对它指手画脚?!”
字字如刀,句句似铁!
陈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展厅,如同历史的审判,将龙文江的指控撕得粉碎!
满场寂静!针落可闻!
许宇辉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龙文江更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额头冷汗滚滚而下!他引以为傲的文物知识,在陈云这排山倒海的历史证据面前,像沙滩上的城堡般瞬间崩塌!陈云说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令人窒息!这绝非一个文物贩子能伪造的知识!
“你……你胡说!”龙文江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陈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等待猎物落网的猎人,“当然有!”
他目光扫向门口:“证据就在门外!”
话音未落!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在古玩街骤然响起!紧接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由远及近!节奏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一名穿着笔挺将校呢军装、肩扛璀璨将星、面容清癯却目光锐利如鹰的老者,在十余名身姿挺拔如标枪、眼神冷峻如刀锋的警卫簇拥下,如同出鞘的利剑,迈步踏入了“天下藏珍”!
老者脚步沉稳,龙行虎步间带着久经沙场的威压!他目光所及之处,文物局的乌合之众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纷纷下意识地低下头,后退避让!连那位刚正不阿的杨局长,也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邱老!”许宇辉和龙文江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这位在军界威望极高、更兼任国家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特派顾问的功勋宿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邱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脸色灰败的许宇辉和抖如筛糠的龙文江,最后落在陈云身上,微微颔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和暖意。
他一步踏前,站在那三件散发着厚重历史气息的国之重器前,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响彻在每个人心头:
“这三件文物,是华夏失散多年的瑰宝!是陈云先生呕心沥血、动用私人渠道、以无上智慧和勇气,从海外追索归还的无价国宝!每一件,都有详实的原始档案和追索归回的法律文件备案在册!”
他猛地一挥手!身后一名军官立刻打开手中的黑色公文包,取出一叠盖着鲜红国徽印章的正式文件!
“国家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最高级别文件!”邱老的声音斩钉截铁,“正式确认接收!授予陈云先生‘国家级文物追索特使’称号!表彰其扞卫国家文物主权、追索流失国宝的卓越贡献!”
他将其中一份文件,如同烫手的烙印,狠狠拍在龙文江颤抖的手上!
“龙文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上面有没有你们文物局的印?有没有国家最高主管部门的确认?!拿着你的搜查证!滚到一边去!再敢污蔑国器!再敢亵渎功臣!军法处置!”
轰!
如同最后的审判!龙文江如遭雷击,双手捧着那份重若千钧的文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文件哗啦散落一地!他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许宇辉更是面如死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一步!邱老的现身和这份如假包换的官方文件,彻底摧毁了他精心构筑的陷害陷阱!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
“还有你们!”邱老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扫过那群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执法人员,“执行公务是职责!但被人当枪使!助纣为虐!就是耻辱!杨局长!”
“是!”杨局长一个立正,眼神锐利如刀!
“立刻将涉嫌诬告陷害、滥用职权、企图劫夺国家重器的龙文江羁押!彻查其所有违规违法线索!上报国安及纪检部门!”邱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至于许宇辉……涉及此案重大嫌疑!限制离境!接受国安调查!行动!”
“是!”杨局长眼神锐利,一个手势!几名身手敏捷的便衣特警瞬间从门外涌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干净利落地将被邱老的威严震得魂飞魄散的龙文江摁倒在地!“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锁死!
另外两人走到脸色灰白的许宇辉面前:“许先生,请配合调查!”
许宇辉嘴唇剧烈哆嗦着,怨毒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陈云,如同斗败的公鸡,被带了出去!他精心编织的罗网,在邱老这柄国之重器面前,脆如薄纸!
尘埃落定。
邱老走到陈云面前,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小子!这‘特使’之名,实至名归!晚上海军疗养院有个酒会,老家伙们都想见见你这位为国寻宝的功臣。沈家那丫头也吵着要来……别拂了老人家面子。”
他目光扫过那三件沐浴在正义光晕中的国宝:“这几件重器,稍后会有国家博物院的人来接。放心,它们到家了!没人能再让它们离开故土半步!”
陈云微微鞠躬:“多谢邱老。”
邱老摆摆手,带着警卫大步离去,留下满室寂静。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议论!
“我的天!国家特使!!”
“原来人家是在追索国宝!差点被陷害!”
“那个龙局长和许宇辉真不是东西!栽赃功臣!该枪毙!”
二楼楼梯口,白龙江和黄东相视一笑。陈远狠狠挥了挥拳头!曹玉眼中含泪,看着陈云挺拔如松的背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
陈云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他望着邱老座驾远去的方向,拿起那本被遗忘在椅子上的《巴思八文解读》,指尖拂过冰冷的封皮。
国宝归位。鱼已入网。
但暗流……并未结束。风暴的核心,已悄然转向泰晤士河畔那座古老的馆藏殿堂——伦敦之行,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