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红木门无声阖上,隔绝了楼下隐约传来的女眷笑语和孩童嬉闹。室内,紫檀木长案两侧,陈氏家族三代核心人物依次落座。灯光透过水晶灯罩洒下柔和光晕,映照着深色木纹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普洱的醇厚香气和陈年木料的沉静气息。
陈镇南端坐主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深色唐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环视一周,目光在陈云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
“我们老陈家,几代人浮浮沉沉,从南洋的橡胶园到香江的金融街,靠的不是单打独斗,是‘同心’二字。”他端起面前的紫砂杯,浅啜一口,“今天,能在这座祖宅里,看到你们年轻一辈聚首一堂,我这把老骨头,心里踏实。”
他的目光落在陈建武身上:“建武,你三叔性子急,但做事有冲劲。阿勇这孩子,心思深,眼光毒,你们叔侄俩,一个在前头冲锋陷阵,一个在后头运筹帷幄,这‘云图资本’的路子,走得对。”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但记住,盘子大了,人心更要齐。钱是赚不完的,兄弟情分断了,金山银山也补不回来。”
陈建武连忙点头,神情郑重:“爸,您放心!我和阿勇,还有大哥,我们兄弟仨一条心!‘云图’是阿勇一手筹划,我陈建武就是给他打下手,也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半点私心!”
陈建国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拍了拍陈建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镇南微微颔首,视线转向陈大江、陈大雷、陈大伟三兄弟:“大江稳重,大雷路子广,大伟心思活络。你们在香江,是阿勇的桥头堡,也是‘云图’连接海外的门户。以后,阿勇这边需要什么,你们要尽全力支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大江作为长子,沉稳应道:“爷爷放心,阿勇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香江那边,我们兄弟几个一定把路铺平。”
陈大雷则显得有些兴奋,他搓了搓手,看向陈云:“阿勇!今天在你店里,我可是大开眼界!那几件宋瓷,釉色、器型、开片,全是官窑顶级货!还有那幅李公麟的白描残卷,线条功夫简直绝了!这些东西要是拿到佳士得春拍上,绝对是压轴的重器!轰动全场!”他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精光,“你手里……还有多少这种硬货?能匀给叔几件不?”
陈云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书案旁,打开一个不起眼的黄花梨立柜。柜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和古旧纸张的独特气息弥漫开来。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三个大小不一的锦盒,轻轻放在长案上。
第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青翠欲滴的梅瓶。瓶身线条流畅优雅,釉色纯净如雨后晴空,釉面下细密的冰裂纹开片如同天然织就的锦缎,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的光泽。瓶底,“大清雍正年制”青花双圈楷书款清晰可见。
“雍正官窑,霁蓝釉暗刻云龙纹梅瓶。”陈云的声音平静无波,“一对,全品相。”
嘶——
书房里响起几道压抑的吸气声!陈大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官窑成对器本就罕见,还是雍正霁蓝釉这种顶级单色釉!这价值……
第二个锦盒里,是一幅尺幅不大的绢本设色画。画面描绘的是深秋庭院,几株老菊傲霜绽放,一只羽毛斑斓的锦鸡立于假山石上,回首顾盼。画风工细,设色妍丽而不俗,禽鸟翎毛根根毕现,神态生动。右下角钤着一方朱文印:“臣郎世宁恭绘”。
“乾隆御赏,郎世宁《秋菊锦鸡图》。”陈云的声音依旧平淡。
这一次,连一向沉稳的陈大江都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体!郎世宁!中西合璧的画风,清宫顶级画师!这幅小品虽非巨制,但胜在精妙传神,又是御赏之物,其稀缺性和艺术价值不言而喻!
第三个锦盒最小,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玉印。印钮是一只盘踞的螭龙,雕工精湛,线条遒劲。印身温润洁白,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印文为朱文篆书:“怡亲王宝”。
“康熙朝,怡亲王胤祥私印。”陈云合上锦盒,“羊脂白玉,螭龙钮。”
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陈大雷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三件东西,任何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足以在拍卖场上掀起波澜!雍正官窑成对梅瓶、郎世宁真迹小品、康熙皇子私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硬货”,而是足以奠定一场顶级拍卖会基调的“扛鼎之作”!
“阿……阿勇!”陈大雷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这些宝贝,哪来的?这……这太……”
“来源干净,手续齐全。”陈云打断了他的疑问,目光清澈坦荡,“大雷叔,这三件,够不够撑起你一场专场的门面?”
“够!太够了!”陈大雷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何止是门面!这是王炸!绝对的压轴王炸!阿勇,你开个价!这三件,我佳士得香江春拍,全要了!”
陈云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后落在陈镇南和陈镇北两位老人身上:“爷爷,叔公。这三件东西,我不卖。”
众人一愣。陈大雷更是急了:“不卖?阿勇,这……”
“我是说,不单卖。”陈云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深意,“我想用它们,作为我们‘云图资本’与佳士得香江分行深度合作的敲门砖。”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大雷叔,这三件东西,我可以无偿借给佳士得香江春拍,作为‘云图资本’特约专场的核心展品。条件是,佳士得需要为我们‘云图资本’在香江的文物艺术品投资、鉴定、流通以及海外回流业务,提供最顶级的平台支持和专业背书。同时,我希望在香江成立一家由‘云图’控股、佳士得参股的专业艺术品投资公司,负责运作我们在海外的艺术品资产。”
陈大雷愣住了。无偿借展?换取顶级平台背书和深度合作?还要合资成立公司?这年轻人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但转念一想,这三件重器的分量,以及陈云背后可能隐藏的、源源不断的顶级资源……这笔交易,对佳士得来说,同样是拓展顶级客户资源、稳固亚洲市场地位的绝佳机会!
“阿勇,这……”陈大雷看向父亲陈镇北。
陈镇北一直闭目养神,此刻缓缓睁开眼,那双阅尽世事的眼中精光一闪:“大雷,阿勇这是把金砖铺在了我们面前,就看我们敢不敢踩上去,走出一条新路。”他看向陈云,语气带着赞许,“后生可畏!这路子,我看行!大雷,回去立刻跟总部汇报,全力促成此事!”
“是!爸!”陈大雷精神一振,立刻应下。
陈云的目光又转向陈大江和陈大伟:“大江叔,大伟叔。香江是国际金融中心,也是资金进出的自由港。‘云图’未来的盘子会很大,需要更灵活、更高效的跨境资金运作和风险管理。我希望两位叔叔能整合香江的金融资源,为‘云图’搭建一个稳固的海外资金池和投融资平台。”
陈大江沉稳点头:“没问题。金融这一块,我们熟。需要什么支持,阿勇你尽管开口。”
陈大伟也笑道:“阿勇你放心,香江那边的人脉和渠道,包在我身上!”
最后,陈云的目光落在父亲陈建国和三叔陈建武身上:“爸,三叔。东河市是我们的根基。‘云图资本’在东河的投资,不仅仅是建几个工厂那么简单。我们要打造的是一个集研发、生产、人才培育、生活配套于一体的高科技产业生态圈。核心技术、核心人才、核心管理,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东河市政府那边,需要三叔继续周旋,争取最好的政策支持。爸,您经验丰富,公司的内部管理和人才梯队建设,还得您多费心。”
陈建国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和自豪:“阿勇,你放手去做。家里的事,有我和你三叔。”
陈建武更是拍着胸脯:“阿勇,三叔别的不行,冲锋陷阵、看家护院的本事还是有的!东河那边,你指哪,我打哪!”
书房内,灯光温暖。三代人的目光交汇,有长辈的期许,有同辈的信任,更有年轻一代锐意进取的锋芒。陈云提出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具体的商业计划,更是一张将家族力量、个人能力与时代机遇紧密编织在一起的宏伟蓝图。
陈镇南看着眼前这一幕,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紫砂壶,亲自为在座的每一个人斟上一杯热茶。
“好!好一个‘同心’!”老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阿勇画好了蓝图,我们这些老家伙、壮劳力,就给他把地基打牢!把梁柱立稳!这杯茶,就当是我们老陈家,拧成一股绳,再闯一番新天地的誓师酒!”
众人纷纷起身,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汤入喉,带着普洱特有的醇厚回甘,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家族”的责任与力量。
窗外,夜色渐深。书房内,灯火通明。一场关乎家族未来、产业布局和财富传承的深层次整合与分工,在这杯清茶的氤氲热气中,悄然落定。一条以血脉为纽带、以利益为基石、通向更广阔天地的航船,已然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