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拄着桃木剑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用力拔出剑刃,剑身上沾着的黑血“滴答”滴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总算解决了。”他蹲下身检查走尸的尸体,手指拨开喉咙处的皮肤,眉头越皱越紧,“你看,喉咙里的封尸符被人换了,换成了聚煞符,难怪会突然变煞失控。”
我们合力将赶尸匠的尸体抬回村里,村长见状赶紧让人找了口薄棺,暂时将尸体停在村头的祠堂里。师父在祠堂正中摆了简易法坛,点燃三炷清香,取出超度符纸,边念往生咒边为老赶尸匠超度,希望他能安息。
傍晚时分,赶尸队的其他几个赶尸匠终于找来了。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腰间别着铜铃和符咒,一进祠堂看到棺木里的老头,眼圈瞬间红了,“噗通”一声跪在棺前,声音哽咽:“师父……”
哭了半晌,他才抹着眼泪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是阴尸岭的人干的!我们前几日在路上遇到过他们,说要用重金买我们的‘货’,师父当场就回绝了,他们当时就放话要给我们找麻烦,没想到真敢下此毒手!”
他说老头是他师父,姓秦,是湘西秦家最后一个守着老规矩的赶尸匠。这次赶的四具尸体,都是在外乡客死的同乡,按祖辈传下的规矩,要送回故土安葬才算尽了乡情。
“师父早就说最近不太平,阴尸岭的邪道在四处抢尸体,说是要拿去‘养煞’炼邪术,我们特意绕了三天远路,避开常走的山道,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师父闻言追问阴尸岭的人为何要抢尸体,中年汉子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他们在练一种邪门的‘尸解术’,要用一百具刚死的新鲜尸体,选处聚阴的养尸地埋下去,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挖出来,就能炼成刀枪不入的‘煞尸’。听说他们已经抢了九十多具尸体,就差最后几具就能凑齐数了,所以最近盯得特别紧。”
夜风从祠堂的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映得众人脸上满是凝重。原来阴尸岭的邪道不止在找镇魂塔图纸,竟还在暗中炼制煞尸,这一路的凶险,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甚。
我心里猛地一沉,想起渡头镇水里作祟的水尸,古宅村里怨气缠身的镜妖,再到如今阴尸岭邪道抢尸体炼煞尸——这一路遇到的凶险,桩桩件件都透着阴邪,显然阴尸岭的邪道已是越发猖獗,根本不把天道规矩放在眼里。
师父眉头紧锁,望着远山沉声道:“养尸地需得是极阴的地势,还要有聚煞的器物镇场,依我看,阴尸岭底下怕是藏着座古墓,被他们改成养尸地了。”
第二天一早,中年汉子要带着剩下的三具尸体继续赶路。师父特意叮嘱他们务必走背阴的山道,避开阳坡和山神庙,又从布包里拿出几包糯米和一小罐朱砂递给他们:
“路上若遇危险,就撒糯米镇煞,急了能用朱砂在掌心画镇魂符,虽不能除根,总能挡一阵。”
离开落马坡前,村长端来两碗温热的米酒,酒碗边缘还沾着米粒:“道长,这是山里自酿的米酒,喝了能驱驱寒气。”
他望着远处的山路叹了口气,“以前赶尸队路过村里,都会给各家送把糯米,说‘活人护尸,尸不害活’,大家互相帮衬着走夜路,哪像现在这样,好好的行当竟变成了害人的由头……”
师父接过酒碗喝了一口,米酒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他却轻轻摇了摇头:“规矩坏了,人心自然就歪了。赶尸本是让客死他乡的人魂归故里,是积德行善的事,现在却被邪道用来炼煞尸造孽,真是可惜了这门手艺。”
往山下走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师父:“那煞尸到底有多厉害?”
师父脚步不停,神色凝重地点头:“煞尸是用一百具尸体的怨气和尸煞炼成的,寻常桃木、糯米根本伤不了它,刀枪砍上去都只会留个白印。按古书记载,只有用‘镇魂塔’的塔砖才能镇住它的凶性。可惜那座镇魂塔早在百年前就毁于战火,如今只剩下几张残缺的图纸,还被阴尸岭的人抢去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麻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我面前。纸上画着座古朴的塔形,塔基是四四方方的石座,塔身层层叠叠刻满了朱砂符咒,塔顶还嵌着个葫芦状的镇物。
“这是我从师父那里传下来的镇魂塔残图。”师父指尖点着图纸上的塔基,“塔基下埋着千年镇魂木,塔身用朱砂混糯米浆砌筑,天生就能镇住天下邪煞。阴尸岭的人找图纸,根本不是为了建塔,是想找到镇魂木的下落,用它来增强煞尸的力量,让煞尸变成不死不灭的凶器。”
我低头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了许多。原来我们追的东西关系着无数人性命的安危,这前路的凶险,怕是才刚刚开始。
离开落马坡一月有余,我们沿着蜿蜒的山道进入川陕边境的大巴山深处。这日正走在密林间,忽然听到前方草丛里传来窸窣响动,一个背着竹篓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篓子里装着些半干的草药,脸色却白得像纸,嘴唇发青,见到我们身上的道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道长!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村子吧!后山的古墓塌了,从里面爬出来好多‘土尸’,已经叼走三个孩子了!再这样下去,全村人都要被吃光了!”
采药人说自己是附近盘龙村的,世代在山里靠采药为生。他指着身后云雾缭绕的山峦:“后山那座明代古墓,传说是当年一位藩王的坟茔,村里老人从小就告诫我们不许靠近,说那地方阴气重,是天然的养尸地。
上个月连下了七天暴雨,山洪把古墓的封门冲开了,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像张要吞人的大嘴。没过几天,村里就开始不太平,先是鸡羊夜里无故失踪,圈里只留下几撮黑毛和血迹,后来竟连孩子都开始丢,前天夜里李家的小孙子在院里玩,转个身的功夫就没了,只在门槛上看到几个带血的爪印……”
他说着浑身发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景象,“有人偷偷去后山看过,说洞口附近蹲着好多青灰色的影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还裹着烂布条,八成就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土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