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导立刻注意到我的异样,目光落在我手腕上:“这红绳挺特别的,在哪买的?”
我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指尖都在发颤:“在夜市……一个阿姨送的,没花钱。”
李导的脸色“唰”地变了,她俯下身凑近看红绳上的木牌,眉头越皱越紧,连额角的青筋都隐约跳了跳:“送的?”她的声音沉了些,“这木牌上的字不对劲,你最好别戴了,看着心里发堵。”
“为什么?”我的心猛地揪紧,手心瞬间冒了汗。
“说不清楚,就是直觉不舒服。”李导不由分说拉着我往酒店走,脚步都快了些,“泰国这边的‘送’有时候不是好心,尤其是这种贴身戴的东西,很多是用来‘转嫁’晦气的。听我的,现在就摘下来扔了,别犹豫。”
我彻底犹豫了。那个女人阴恻恻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午夜后不能摘,摘了会“招东西”。可李导紧锁的眉头和严肃的语气,又不像是随口玩笑。
回到房间,我对着镜子盯了红绳整整半小时,它像长在了手腕上,颜色深得近乎墨黑,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木牌上的泰文扭曲得更厉害了,笔画像活物般纠缠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绳子爬下来,顺着手臂钻进皮肉里。
那天晚上,我终究没敢摘红绳,可失眠却变本加厉。脚步声不仅在房间里游荡,甚至跑到了窗外,清晰地听见指甲刮过玻璃的“吱呀——吱呀——”声,尖锐又黏腻,像有人用钝刀在割玻璃,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把枕头死死按在耳朵上,可那声音像生了脚,无孔不入地钻进脑子里,和陈默模糊的脸、女人诡异的笑、李导凝重的警告搅成一团乱麻,在太阳穴里嗡嗡作响。
离开曼谷的前一晚,房间里的压抑几乎凝成了实质,我实在喘不过气,抓起钱包就想下楼买瓶冰水清醒一下。凌晨十一点的酒店楼下空荡荡的,只有街角的711还亮着暖黄的灯,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像块诱人却危险的肥肉。
收银员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生,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正低头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我拿了瓶冰镇矿泉水放在柜台上,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男生抬起头,扫码枪的红光扫过瓶身,目光无意间扫过我的手腕,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愣住了。他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手里的扫码枪“啪嗒”一声掉在柜台上,滚出半尺远。
“小姐,”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的红绳,“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夜市一个阿姨送的,”我的心沉得像灌了铅,强装镇定地晃了晃手腕,指尖却冰凉,“她说这是姻缘绳,能帮我忘记不想记的人。”
男生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变了调:“这不是姻缘绳!这是‘锁心降’的引子!”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
“木牌上刻的是‘缚灵咒’,是用来绑住‘灵体’的!你戴得越久,灵体就越会缠上你,一点点吸你的精气!”
说到“灵体”两个字时,他惊恐地瞟了一眼我身后的黑暗,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那个阿姨是不是眼角皱纹很深,嘴唇红得吓人?她在考山路卖这东西很久了,好多游客都被她骗过!”
“嗡”的一声,我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从头顶凉到脚心。锁心降?缚灵咒?这些词和我前几天在网上偷偷查到的只言片语猛地重合,恐惧像涨潮的海水,瞬间将我从头到脚淹没,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快走!现在就走!”男生慌忙抓起收银机里的零钱塞给我,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小的佛牌摆在柜台上,对着空气连连合十鞠躬,“别回头,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话!赶紧回酒店收拾东西,明天一早立刻离开曼谷!”
我接过零钱,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转身就冲出了711。夜风突然变得狂暴,卷着巷子里的馊味和腐烂气息扑面而来,吹得头发糊了满脸,眼睛都睁不开。
我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酒店跑,可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咚、咚、咚”,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我的影子上,像要把我钉在原地。
路过巷子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挂着“古法饰品”木牌的小摊,门口的经幡还在夜风里疯狂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可那个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个玻璃罐孤零零地摆在小马扎上,罐子里的红绳不知何时变得稀疏了,剩下的几根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只只竖起的耳朵,正尖着嗓子听着我的脚步声,在黑暗里无声地狞笑。
回到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腕上的红绳烫得厉害,勒痕处已经发红,隐隐作痛。
这一下子,我终于慌了,疯了一样想把红绳扯下来,可它像生了根,嵌进皮肤里,越扯越紧,皮肤被勒出一道红痕,渗出血珠。血珠滴在红绳上,瞬间被吸收了,红绳的颜色变得更黑,木牌上的泰文突然亮起极淡的红光,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里一片漆黑,我站在考山路的巷子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女人站在远处,背对着我,穿着白色的长裙,长发拖在地上。她慢慢转过身,长发盖住了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在笑。
她朝我走过来,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泥,腥甜的气味从她身上飘出来,和711外的檀香味一模一样。她凑近我的耳朵,用那个女人的口音说:“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