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到废弃小学,只见那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黑色的烟柱直插云霄,把半边天都染黑了。废弃小学的屋顶已经塌了,火苗从窗户里窜出来,舔舐着墙壁。看守的两个人——二柱子和狗剩,站在远处,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手里的木棍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王大爷也赶到了,他跑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大声问道。
“是……是她自己点的火!”二柱子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像是划火柴的声音,赶紧推门进去看,就看见她把被子点着了,自己躺在里面,还在笑……我们拉她,她还咬我们!”二柱子伸出手,手背上有几个牙印,渗着血。
我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心里五味杂陈。赵寡妇,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厄运。她是被恐惧逼死的,还是……被那些虫子折磨得受不了了?火舌吞噬着破旧的房屋,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欢呼。
大火熄灭后,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赵寡妇的尸体,已经烧焦了,面目全非,缩成了一团,像一块黑色的木炭。但奇怪的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面虫的痕迹,仿佛它们也随着大火消失了,被烧成了灰烬。
“看来,她是用自己的命,平息了河神的怒火。”刘婆婆叹了口气说,眼神里带着一丝解脱,又带着一丝悲凉。
但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人面虫没有消失,它们还在白河底下,还在那些小孔里,还在等待着下一个祭品。这场灾难,远远没有结束。
上面的人终于来了,在赵寡妇死后的下一天。
那天上午,天空难得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给死气沉沉的村子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村子的寂静,从村外的土路上传来。
村民们都扒在门缝里往外看,只见一队穿着白大褂的人,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坐着几辆越野车和一辆救护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村子。
他们一来,就开始封锁村子,在村口拉起了警戒线,禁止任何人进出。穿着白大褂的人背着药箱,戴着口罩和手套,挨家挨户地进行检查,询问情况,采集样本。
包括井水、河水、泥土,还有病人身上的组织样本。警察则在村里四处勘察,尤其是三叔公、老光棍和赵寡妇的出事地点,用警戒线围了起来,拍照取证。
他们对三叔公、老光棍和赵寡妇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当然,只是在烧过的残骸上取样,因为尸体已经被烧毁或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还在白河岸边采集了大量的水样和泥土样本,尤其是我发现小孔的那个河湾,被重点勘察,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还下到浅水区,用工具挖掘河底的淤泥。
忙碌了两天,他们终于有了结果。
医疗队的队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姓陈,是市里疾控中心的专家。他召集了村里的几个负责人,包括我和王大爷,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会议。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文件。
“经过我们的检查和化验,已经确定这种虫子是一种新型的寄生虫,我们暂时把它命名为‘人面虫’。”
陈队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两天没怎么休息,“这种虫子的幼虫寄生在淡水螺体内,当淡水螺被人或动物吃掉后,幼虫就会进入宿主的体内,在皮肤下生长繁殖,形成我们看到的那种红疙瘩。当幼虫发育成熟后,就会咬破皮肤,钻出来,回到水里,继续繁殖。”
“那为什么它们的头部会像人脸?”我问道,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这是一种拟态现象。”陈队长解释说,他拿起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只人面虫的头部特写。
“这种虫子的头部有一些特殊的斑纹,在特定的光线下,看起来像是人脸,这可能是为了迷惑天敌,也可能是为了更好地寄生在宿主身上,让宿主在初期不易察觉。”
“那白河底下的水潭呢?和这有关系吗?”王大爷问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队长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们在水潭里发现了大量的淡水螺,里面都寄生着人面虫的幼虫。而且,我们还发现,水潭里的水质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含有大量的重金属和有害物质,比如汞、铅、镉,还有一些有毒的化学物质,浓度远远超过了国家标准。这可能是导致人面虫变异的原因,让它们变得更加致命,繁殖能力更强。”
“污染?”我皱起眉头,“白河的水一直都挺干净的,我们小时候还在里面游泳、摸鱼呢,怎么会突然污染了?”
“我们调查了一下,发现几年前,有一家化工厂在白河上游偷偷排放污水,”陈队长说,他拿出一份调查报告。
“那家化工厂没有污水处理设备,把含有大量有毒物质的污水,直接通过暗管排进了白河。虽然后来被环保部门查封了,但污染已经造成了,而且很难清除,尤其是在这种水流缓慢的河湾和水潭里,污染物容易沉积下来,长期影响水质和生态环境。”
“人面虫可能就是在这种污染的环境下变异出来的,”陈队长继续说,“它们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在污染的水中能够快速繁殖,而且毒性也增强了,对人体的危害更大。”
真相终于大白了,根本不是什么河神发怒,而是环境污染导致的寄生虫变异。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感到一阵后怕和愤怒。
后怕的是,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愤怒的是,那家化工厂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毁了一条河,也毁了一个村子。
医疗队很快制定了治疗方案,给村里的病人——主要是小宝,注射了专门的驱虫药,虽然不能立刻根治,但能有效地控制病情,阻止虫子继续繁殖和扩散。他们还对村里的水源进行了消毒处理,指导村民如何预防感染——不要接触河水,不要食用河鲜,饭前便后要洗手等等。
警察也开始调查那家化工厂的负责人,发出了通缉令,要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村子里的恐慌渐渐平息了,人们的生活也慢慢恢复了正常。那些离开村子的人也回来了,开始重新打理自己的田地,虽然心里还有阴影,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三叔公、老光棍、赵寡妇,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受害者,他们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
还有那些人面虫,虽然暂时被控制住了,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再次变异,卷土重来?白河的污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理好的,那片土地,那片水源,已经被毒素侵蚀了。
离开村子的那天,我又去了白河岸边。河水还是那么浑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虽然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然让人不舒服。岸边的芦苇被清理掉了不少,露出了光秃秃的河岸,那些小孔被填上了泥土。
我站在岸边,看着河水,心里感慨万千。 人面虫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们还不懂得珍惜环境,保护自然,也许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我转身离开了白河,离开了青瓦村。车子驶离村子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阳光照在村子的屋顶上,青灰色的瓦片闪着光,看起来平静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