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我见到了他，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大一个，他和我对视了，然后又不看我了，为什么？”
“9月16日：他好像很喜欢打一个叫篮球的东西，为什么？好讨厌，为什么要喜欢篮球，不是只喜欢小南吗？他数学好像不好，我想帮他。”
“9月17日：他看到我手腕上的东西了，他的表情很奇怪，然后他又跑了。”
“……”
“10月3日：他和名为林晓的女性交谈甚欢，但是不愿意和我说话，不喜欢林晓。”
“……”
“11月20日：他的强项物理没考好，情绪低落，可借此机会靠近。开心。”
“……”
“11月26日：他问我是不是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我知道我要像个人，所以我告诉他我是人，他的表情看起来好看多了，他看起来状态很好，我也好开心。”
“……”
“8月17日：要填志愿了，我大概知道他要去哪个学校，我也要去，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他。”
“……”
一页页翻过去，寇宁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这本笔记上记了他的好多东西，从他每天的作息、饮食习惯，到社交圈子、情绪变化……有些条目旁边还画了小小的星号，后面跟着简短的注释：
“讨厌胡萝卜和香菜。”
“害怕雷声”
“害怕……我？不理解，明明我们那么要好，寇宁好奇怪。”
越往后翻，记录的语气越奇怪，好像逐渐变得有些扭曲偏执：
“10月25日：他接受了陈默给的东西。不可容忍。讨厌的陈默。讨厌讨厌讨厌。”
“……”
“10月30日：他再次避开我的触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11月4日：他害怕我。他应该害怕。但他不能离开。永远不能。”
最后几页的字迹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划破了纸：
“他还是发现我是什么东西了，都怪我，我应该克制点藏好的，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
“江豆豆他是什么东西？像蝉一样，吵死了，还很讨厌，霸占了我的寇宁，必须警惕。”
“胸口开始开裂了，维持形态越来越困难。好痛好痛，时间不多了。”
“我像怪物一样，会吓到他吧。”
“……”
“爱？”
“爱是什么？我为什么没有，我也想要，我也要去爱他。”
“他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怪物。”
最后一条记录是昨天的日期，只有一行字，笔迹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
“结束吧。”
寇宁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司汀南一直在监视他？从两年前就开始了？那些小习惯和小秘密有些连他己都没注意过。
最可怕的是，这些记录里透露出的执拗和疯狂与司汀南平时表现出的冷静自持形成了恐怖的对比。
笔记本从寇宁手中滑落，“噗”的一声掉在床上，一张照片从封底夹层里滑了出来。
寇宁捡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僵在了原地。
是另一张他和小南的合照，照片上的小南已经十分陈旧，一只玻璃眼睛摇摇欲坠，但依然能看出和他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红笔在布偶的脸上画了一个箭头，旁边写着两个小字：“我。”
“小南……”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墨迹新鲜得多：
“找到你了，主人。”
寇宁的鼻子开始发酸，“不可能……”他摇着头，声音嘶哑，“他能去哪儿……”
他立刻下床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拼命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办……”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问道，声音却越来越弱。
回到房间，寇宁将起笔记本和照片塞回原处。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他必须找到司汀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应该让司汀南一个人承受。
寇宁抓起外套冲出门去，差点撞上刚回来的江豆豆。
“哎！去哪啊这么急？”江豆豆抓住他的胳膊。
寇宁试图挣脱：“我有事要办。”
江豆豆的眼睛眯了起来，那种天真烂漫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锐利。“找司汀南？”
寇宁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江豆豆松开手，笑容重新浮现但眼神变得很冷，“你知道去哪找他吗？”
寇宁摇头。校园这么大，城市更大，司汀南可能在任何地方，也可能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前已经在阁楼里找到他了，他很聪明，肯定不会再去阁楼。江豆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试试这个地址。”
寇宁接过纸条，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
“司学长之前提过。”江豆豆耸耸肩，“说那里有些有趣的东西。”
寇宁盯着江豆豆看了几秒，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阳光的室友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现在他没时间深究。“谢谢。”他简短地说然后快步离开。
江豆豆靠在墙上看着寇宁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祝你好运，寇宁。”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诡异的期待，“希望你能接受真相……关于你的‘小南’。”
寇宁按着那张被汗水浸软的纸条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行。
时光杂货铺的招牌斜挂在17号门楣上，木头被雨水泡得发胀字迹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
橱窗里塞满了缺了胳膊的瓷娃娃、玩具汽车、几本卷了边的连环画。
推门时，一股浓烈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油彩画笔得味道。
寇宁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店里比外面更暗，一个男人背对着门，正踮着脚伸长胳膊去够最顶层架子上一尊石膏像。听到门响，他动作顿住，慢慢转过身。
寇宁呼吸一滞。
像，太像了。
那张脸……极其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间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极了那个旧货摊上老头。只是眼前这人更年轻，皮肤光滑紧致，但眼睛却有些浑浊。
“找什么？”他开口，声音温和，然后放下踮起的脚，动作从容的拍了拍手上的灰。
寇宁喉咙发干，他拿出那张纸条：“有人……给了我这个地址。说这里……可能有我想知道的东西，请问……您认识司汀南吗？。”
“司汀南？”店主重复这个名字，眼神在寇宁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那目光让寇宁有些不自在，“跟我来。”他没有多问，转身走向店铺深处。
寇宁跟上去，光线被层层叠叠的物品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们穿过一个挂满旧钟表的小厅，这里死气沉沉的，最后停在一个更小的内室门口，那门虚掩着。
店主推开门侧身让寇宁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空气里混杂着更浓的油彩和皮革的味道，靠墙摆着一张老旧的实木长桌，桌面斑驳布满了划痕和干涸的颜料渍。桌面上散乱地放着各种工具：大大小小的刻刀、钳子、缝针、粗细不一的棉线卷、几罐颜色浑浊的油彩，还有一堆颜色深浅不一的、看不出材质的柔软皮料碎片。
这里不像商店，更像一个……作坊。
寇宁的目光被桌面中央一个打开的盒子吸引，盒子是深灰色的边角有些磨损，里面铺着黑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张……皮？他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