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林风抬手抹去眼角的尘灰。
他站在岩台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雾渊。
身后五人沉默伫立。
驼兽哀鸣早已远去,只剩风声在断桥残柱间穿行。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腰间的铁链重新缠紧一圈。
金属冷硬的触感贴着掌心滑过。
“间距五步。”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噪。
“轮值两班,王远首岗。”
王远一怔,嘴唇动了动,终究没问为什么又是自己。
他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肩头绷带。
那是从深渊边缘被拽回来时留下的擦伤。
林风迈步向前,脚踩进松软黄沙。
每一步都用铁链接量距离。
沙地起伏如波浪,前方三里外,几道断裂的石墙半埋于沙丘之中。
轮廓僵硬,不似自然形成。
队伍缓缓推进。
越靠近那片废墟,空气就越发滞重。
众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武者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风表面平静,但内心也提高了警惕。
他深知在这未知的废墟中,可能隐藏着各种危险。
地面开始出现零星白骨,有的插着锈蚀刀柄,有的指骨紧扣箭矢残杆。
风掠过断壁,发出低沉呜咽。
“停。”
林风抬手。
他蹲下,指尖划过一具覆满沙尘的骸骨胸腔。
肋骨断裂处整齐,像是被某种锐器贯穿。
他捻起一点灰烬,指腹碾压之下,竟有微弱热意残留。
这不是百年枯骨该有的状态。
“这地方……”王远低声开口,“向导说,上古战场,死过万人。怨气不散,活人不宜久留。”
林风没应声。
他闭目,神念如细丝渗出识海,沿着地面裂痕蔓延。
混沌熔炉在体内低频运转,过滤着空气中杂乱的能量流。
忽然,一丝异样波动传来。
极微弱,藏在西北角一座坍塌箭楼的断壁之下。
不是元气,也不是生命气息,而是一种纯粹的煞意。
冰冷、暴烈,带着崩灭一切的意志。
他睁眼,目光锁定方向。
“你守这里。”
他对王远说,“若我三刻未归,带队绕行,不得停留。”
“你要进去?”王远皱眉,“刚才那股气……不对劲。”
“正因不对劲,才要查。”
林风解下背上布囊,取出一块黑巾裹住口鼻。
“若真有怨灵作祟,它不会等我们走远才动手。”
他说完,已朝废墟走去。
碎石与残甲遍布脚下,墙体倾斜成夹道。
阳光被切割成斜条状落在沙地上。
越往里,战意残留越浓。
一块倒伏的旗杆上,铁锈斑驳的残旗仍在风中轻晃。
旗角写着半个“镇”字。
林风脚步不停。
他在箭楼废墟前停下。
断梁压着半截阶梯,下方是塌陷的地窖入口。
神念探入,那股煞气骤然清晰。
来自地下深处,夹杂着破碎的武意残痕。
仿佛某位强者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凝而不散。
他运起《虚空古经》,心神如镜映照四方,缓步踏下残阶。
地窖内堆满焦木与兵器残片。
墙壁上有数道深痕,像是被巨力劈砍所致。
中央石台上,一枚黑色箭簇半嵌入地。
表面布满蚀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林风俯身。
就在指尖触及箭簇瞬间,一股尖锐煞气猛然反冲,直刺识海。
他闷哼一声,膝盖微曲,强行稳住身形。
脑海嗡鸣,仿佛有无数战吼在耳边炸开。
残影闪现:黑甲骑兵冲锋、城门崩塌、血雨倾盆而下。
混沌熔炉剧烈震颤,竟自发欲吞此物。
但他察觉异常。
这煞气性质特殊,非纯能量,而是由极致杀意与武道信念凝结而成。
强行吞噬可能引发反噬。
他咬牙收回手,改以吞噬之力从指尖溢出。
极低频率试探性吸收一丝。
剧痛顺经脉窜上肩胛,右臂烙印处猛地灼烫,仿佛旧伤撕裂。
他额头青筋跳动,却未退缩。
反而催动《不灭星辰体》硬抗冲击。
片刻后,痛感渐缓。
他发现,这煞气虽凶戾,却能锤炼神经与筋骨。
若控制得当,或可助突破瓶颈。
更关键的是,其中蕴含的“破灭之意”,与他所修《寂灭指》隐隐共鸣。
机会。
他撕下衣角,将箭簇小心包裹,收入储物袋。
刚起身,忽觉背后寒意陡升。
回望石台,那道裂缝中,蚀纹竟在缓慢爬动,如同苏醒。
他不再逗留,快步退出地窖。
重返地面,王远迎上来:“你脸色很差。”
“没事。”
林风吐出一口浊气,喉间泛苦。
“拿到了什么?”
“一点东西。”
他没多说。
“通知队伍,绕古城西侧行进,避开主墙。”
王远盯着他手中布包,欲言又止。
林风察觉其目光,淡淡道:“你不信我能全身而退?”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远低头,“我只是……还在想坠下去的人。”
林风沉默片刻:“他们死了,但我们活着。活着的人,必须往前走。”
队伍重新启程。
黄昏时分,古城轮廓被抛在身后。
残阳将沙丘染成暗红。
远处荒原延伸至天际,依旧杳无人迹。
林风走在最前,右手始终按在储物袋上。
那枚箭簇安静躺着,但混沌熔炉仍能感知到其微弱脉动。
如同沉睡的心跳。
夜风渐冷。
他忽然停下。
“怎么了?”王远问。
林风没答。
他抬起左手,缓缓摊开掌心。
一缕黑烟正从指缝渗出,扭曲如蛇。
随即被掌心突然爆发的吸力绞碎,化作点点光尘没入皮肤。
他眼神不变,只是将手掌攥紧。
风继续吹,卷起沙尘扑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