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脚步在官道岔口停住。
星纹铁母残片的震颤顺着掌心爬向臂骨,像一根细针不断敲击神经末梢。
他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转身折入荒草丛生的山径。
身形几个起落便隐入密林深处。
这片林子位于武院西界边缘,常年被阵法余波笼罩,寻常弟子不敢靠近。
他靠在一棵枯死的铁杉后,取出秦婉给的玉简。
指尖缓缓划过表面禁制。
混沌熔炉微动,一缕灰白气流渗出指缝,缠上玉简边缘。
封存的加密信息如水纹般浮现——“百战擂三日后启,榜首可入悟道崖。慎言,慎战,勿藏拙过甚。”
字迹一闪即逝。
他闭了闭眼。
这不是普通的竞技任务,而是高层设下的局。
对外宣称是化解弟子积怨,实则是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若不应战,等于承认重伤未愈、不堪一击;若登台,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真气运转都可能暴露《噬空真解》的独特韵律。
而那些能通过气息追溯功法根源的人,正等着这一刻。
他收起玉简,从怀中取出那块星纹铁母残片,放在掌心。
震动依旧,频率与体内混沌熔炉深处某股潜流完全同步。
这不止是共鸣,更像是某种锚定——有人或某种存在,正在远处感知他的力量波动。
末日教派的手段,从未真正断绝。
他站起身,朝着居所方向疾行。
途中绕道演武场外围,借着巡逻弟子换岗的间隙潜入自己的小院。
门锁未动,屋内陈设如常,但他一眼就看出桌角灰尘有轻微拖痕——有人来过,翻找过什么。
他不动声色,将星纹铁母残片置于案上,随即盘坐于地。
双掌交叠覆于丹田,运转《不灭星辰体》,引导残存的本源之力缓慢游走四肢。
经脉中仍有裂痛,像是无数细砂在摩擦血肉,但他已能控制其流向。
混沌熔炉沉在识海深处,炉壁上的紫黑裂痕微微蠕动,仿佛有意识般抗拒灰白能量的压制。
他咬牙,强行催动熔炉核心,以意志构筑屏障,将那股异样波动封锁在角落。
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睁眼,未起身,只低声开口:“进来。”
苏灵儿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只青布包裹的药匣。
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刚用过神异之力。
“你没去城西?”她问。
“任务是幌子。”他答,“他们想把我调开。”
苏灵儿点头,放下药匣,声音压得很低:“林家已经联合三家报名挑战者,还有两个武师境的内院弟子也递了战帖。擂台规则是‘生死自负’,前三日不限人数轮战,最后一天才决出前十。”
林风冷笑一声:“所以,是要我当众挨打?”
“你可以弃权。”苏灵儿盯着他,“没人会怪你。你现在这个状态……”
“弃权就是认输。”他打断她,“认弱,就会被撕碎。”
苏灵儿闻言,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气息节奏一旦泄露……”
“我知道。”他抬手,掌心血纹一闪而没,“我会改。”
苏灵儿猛地抬头:“你要篡改《噬空真解》的吞纳节律?那是你的根基!稍有差池,经脉都会崩断!”
“所以必须改。”他目光平静,“他们要听我的呼吸,那就给他们一个假的。真正的节奏,只在最关键的一击时用。”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劝。
“悟道崖的名额,什么时候最有效?”他忽然问。
“自然是……急需突破的时候。”她下意识回答。
“那我正好需要。”他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
苏灵儿离开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门关上后,林风立刻起身,从床底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的拓印。
这是他在秘境深处拓下的远古壁画残图,上面刻满了星辰运行轨迹。
他凝视良久,忽然闭目,神念展开,在识海中构建出一座高台。
百战擂。
他站在中央,四面八方皆是敌影。
第一波攻势来自左前方,三人联手结阵,真气呈螺旋状绞杀而来。
他模拟反击,右臂挥出《军道杀拳》起手式,但刻意放缓了真气喷吐的节奏,使其听起来更像普通武者的爆发方式。
可行。
第二波是远程压制,符箭与元力弹交织成网。
他闪避时,故意让吞噬领域只开启瞬息,吸纳部分能量却不显露全貌。
第三波,强敌近身,速度极快。
他反手一记《寂灭指》,指尖刺破空气,但在发力瞬间调整了体内气流走向,避开主脉,以防节奏外泄。
一遍又一遍。
他在神念中演练了十七种应对方案,每一种都规避真实功法韵律,同时保留足够杀伤力。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拓印上,晕开一道墨痕。
夜渐深。
他忽然睁开眼,伸手按住胸口。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是本源之力尚未完全归位的征兆。
他运转《噬空真解》,将乱窜的能量一点点压回脊椎深处,混沌熔炉随之低鸣,炉火忽明忽暗。
紫黑裂痕又动了一下。
他冷哼一声,直接切断与其相连的感知通道。
不能让它影响判断。
窗外月光斜照,映在案上的星纹铁母残片泛出幽光。
震动仍未停止。
他知道,监视还在继续。
也知道,躲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战。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要把主动权夺回来。
擂台不是陷阱,是可以利用的盾牌。
只要赢下榜首,就能进入悟道崖——那里有古老传承残留的气息,或许能帮他彻底炼化体内残余的本源之力。
更重要的是,那一战,必须让所有人记住。
记住他林风,不是任人拿捏的猎物。
而是能踏着风暴而上的——武者。
他缓缓站起,走到墙边取下佩剑。
剑身漆黑,刃口有一道细微缺口,是上次战斗留下的。
他用布条仔细擦拭,动作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他将剑横放膝上,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体内气息如深海暗流,表面平静,实则蓄势待发。
决战尚未开始,但他已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