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张厚重的赌台还残留着被狮子咬合留下的两道深刻齿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哥身后,在中场铺着猩红色地毯的走道间缓缓踱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与香水交织的暧昧气味,
骰子在绒盒中摇晃的声响如同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语。
我们像两只寻觅猎物的猎人,审视着一张张灯火通明的赌台。
忽然大哥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右侧第三张台子——
墨绿色呢绒桌面上正展开一庄四闲的牌局,纸牌散落的轨迹仿佛某种神秘的指引。
“大哥,这种牌路能打吗?”我压低声音问道,视线扫过正在理牌的荷官。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大姐,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间闪着几缕银丝,
她发牌的动作带着一种看尽风云的从容。
大哥摸了摸下巴,他故作深沉地凝视牌路良久,
直到几秒钟后才开口:“勉勉强强。”
说罢率先入座,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我紧随其后坐下,将掌心沁出的薄汗在裤腿上擦净。
大哥将三枚万元筹码推至闲区,塑料制成的筹码与绿呢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荷官大姐的眼角微微扬起,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嘴角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职业弧度。
牌面在灯光下划出优雅的弧线。
大哥黝黑的手指覆上纸牌时,我下意识勾身探头,
从牌缝中窥见第一张是白茫茫的牌背,第二张三边纹路在指尖若隐若现。
让庄家的牌先开,大哥说道。
两张牌在荷官涂着丹蔻的指尖翻转——一个两边四,一个三边八,合计两点。
“一点压力都没有。”荷官大姐的声线平稳得像一杯温水。
大哥开始吹牌,气息拂过牌面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边牌被吹落成七点,接着吹向白茫茫牌面时,他脖颈上暴起青筋。
“男人的最爱小三!”当牌面揭示为三点时,我忍不住低呼。
庄家两点对我们零点,补牌的时刻空气仿佛凝滞。
大哥眯起眼睛审视新补的牌,四边纹路在灯下泛着冷光。
“中原一点红,来了就搞定!”我攥紧拳头喊道。
“搞定个屁搞定!”大哥突然怒骂,将牌摔在桌上——那是一张致命的十。零点!
我们如同被押赴刑场的死囚,眼睁睁看着荷官纤细的手指翻开庄家补牌。
就在我们准备起身离席时,却听见大姐轻笑:“和了,钱还在”
筹码推回的脆响如此动听,大哥咧开的嘴角几乎延伸到耳根:
“零点也没输,说明庄也是软脚虾。”
他边说边将一万元筹码叠上加注区,筹码与筹码碰撞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第二局发牌竟又是三边配白茫茫的轮回。
大哥吹牌时额角渗出细汗,当白茫茫化作红桃A时,
他喉结剧烈滚动着:“三边不用看,最少七点起步!”
庄家牌面揭开竟是八点,我绝望地捂住脑袋。
大哥却突然大笑:“顶起来是男人本色!”
他翻牌的动作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两张牌竟完美顶满,九点绝杀!
四枚筹码划破空气落在面前,碰撞声清脆如天籁。
我起身时膝盖有些发软:“我去拿杯饮料压压惊。”
走出三步远,听见大哥带着笑意的呼喊穿透嘈杂人声:“给我带杯冰可乐!”
没有回头,我只高高举起右手比出oK手势
,任凭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与赌台如出一辙的齿痕——那是上个午夜被命运之狮咬下的印记。
冰可乐的寒意或许能暂时冷却沸腾的血液,
但我们都清楚,这场与概率之神的博弈,永远没有真正的解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