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看着零月那双不容置喙的紫色眼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还能说什么呢。
拒绝？
万一这位姑奶奶不开心，把酒店给拆了，他拿什么赔？
他现在可是全球首负，每一分钱都得掰成八瓣花。
“行，一起去。”
叶辰叹了口气，蹲下身，认真地看着零月。
“但是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我们是去买‘门票’的，不是去砸场子的，要低调。”
零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不能随便对人动手，除非我允许。”
零月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看到什么都不能说‘好吃’，特别是对着人！”
叶辰语气格外严肃。
零月眨了眨纯净的紫眸，这一次，她歪着头，没有立刻点头，似乎在思考这个条款的合理性。
看到她这副模样，叶辰心都凉了半截。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女儿约法三章，而是在跟一枚核弹头的发射程序进行友好协商。
“走吧走吧。”
叶辰拉起她冰凉的小手，自暴自弃地往外走。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
三亚的夜晚，依旧游人如织，充满了热带的喧嚣。
但酒店楼下的古玩一条街，却随着夜深而变得冷清。
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昏暗的灯，像是深夜里等待猎物的孤狼。
叶辰按照系统的“友情提示”，径直走向街尾一家名为“藏宝阁”的店铺。
店门半掩着，里面透出的光线又黄又暗。
一个油光满面，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胖子正坐在躺椅上，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刷着短视频，笑得一脸猥琐。
“老板，生意上门了。”
叶辰敲了敲门框。
胖老板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叶辰和零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 ? 的精明。
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带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半夜三更来古玩店。
这组合，怎么看都像是待宰的肥羊。
“买东西？小兄弟，我这儿可都是真家伙，价格不便宜。”
老板的语气带着几分傲慢。
“就要一样。”
叶辰懒得跟他废话。
“光绪元宝，库平七钱二分，真品。”
胖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
行家？
还是听了什么故事，想来捡漏的傻子？
“有倒是有，不过这玩意儿可不好找，价格嘛……”
他伸出五根肥硕的手指。
“五万一枚，爱要不要。”
市价几千块的东西，他张口就是十倍。
叶辰眼角抽了抽。
他现在看谁都像系统派来抢他钱的。
他正准备直接掏钱，用金钱的力量让对方闭嘴。
“这个……”
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零月，忽然伸出手指，指向墙角一个布满灰尘的货架。
货架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瓦罐，上面还贴着一张发黄的符纸，看起来就像乡下腌咸菜的坛子。
“……香。”
零月的小鼻子嗅了嗅，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渴望。
胖老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妹真有眼光！那可是我从一个老道士手里收来的宝贝，叫‘镇魂罐’，据说镇压过百年厉鬼呢！你要是喜欢，十万块，叔叔卖给你！”
他嘴上吹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在发毛。
那破罐子是他从一个快倒闭的道观里收来的，邪门得很，半夜总能听到里面有指甲挠罐壁的声音。
他巴不得赶紧出手。
叶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那罐子里确实禁锢着一个怨气不弱的灵体。
对零月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一罐包装精美的……辣条。
“零月，不许胡闹。”
叶辰低声呵斥了一句。
他今天来是办正事的，不想节外生枝。
胖老板见状，以为他们嫌贵，撇了撇嘴，语气变得嘲讽起来。
“怎么？买不起啊？小年轻，没钱就别带小姑娘出来瞎逛，我这庙小，可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叶-辰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现在的心情，本就因为那一万多亿的负债而处在爆炸的边缘。
这个死胖子，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就在他准备让对方明白“顾客不是上帝，是债主”这个道理时。
零月抬起了头。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那个胖老板一眼。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
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纯净得像初生的婴儿。
但胖老板脸上的嘲讽笑容，却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个女孩盯着。
他看到了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的深海。
海的深处，一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比山岳还要庞大的金色竖瞳，缓缓睁开。
那目光，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漠然地注视着他这只渺小卑微的蝼蚁。
“呃……”
胖老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咯咯声，全身的肥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滚滚而下。
扑通！
他双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濡湿一片。
“我……我错了……我错了……”
他语无伦次地哀嚎着，看向零月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远古邪神。
店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叶辰：“……”
说好的低调呢？
说好的不随便动手呢？
这比动手还吓人好吗！
他无奈地扶额，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钱，给你。”
叶辰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扔在胖老板面前的地上。
然后，他自己走到柜台后面，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枚品相不错的“光绪元宝”。
他不想占便宜。
这是他作为“全球首负”最后的尊严。
“那个……那个罐子……送给您……不，送给这位大人！求大人饶命啊！”
胖老板涕泪横流，指着墙角的镇魂罐，恨不得立刻磕头。
“不需要。”
叶辰拉着零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铺。
再待下去，他怕这老板直接被吓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胖老板才像脱水的鱼一样，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
……
午夜十二点。
三亚湾空旷的沙滩上。
叶辰将那枚银币，轻轻浸入冰凉的海水中。
嗡——
银币上，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一个形似三叉戟的古怪符文，在币面上一闪即逝。
一股微弱的精神链接，凭空建立。
一个地址，清晰地浮现在叶辰的脑海中。
【日落大道，13号。】
【水下三十米。】
“走吧，‘门票’有了。”
叶辰拉着零月，朝着那条废弃的商业街走去。
日落大道13号，是一家倒闭多年的潜水俱乐部。
玻璃门上积满了灰尘，里面空空如也。
叶辰绕到店铺后方，在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后巷里，找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
他伸出手，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吱呀——
铁门开了一道缝。
一只被鱼鳞覆盖的、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手，扒住了门框。
一颗硕大的、只有一只眼睛的头颅，从门后探了出来。
独眼巨人？
不，更像某种深海鱼人。
那只浑浊的独眼，审视着叶辰，最后落在了零月那精致得不像话的脸上，闪过一丝贪婪。
“船长，还缺水手吗？”
叶辰面无表情地念出了口令。
独眼鱼人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类似鲨鱼的利齿。
“嘿嘿，不缺水手，只缺两种东西。”
“要么，是能让‘船长’们开心的货物。”
它的目光在零月身上流连。
“要么，是能让‘船长’们满意的金币。”
“你们是哪种，陆上人？”
话音未落。
零月忽然抬起头，看着那只独眼，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丑。”
独眼鱼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它那颗巨大的眼球里，清晰地倒映出零月那双纯粹的紫色眸子。
下一秒。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如同深海万米之下的恐怖水压，轰然降临！
独-眼鱼人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它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是蜷缩在地上，全身筛糠般地颤抖着，那只独眼里充满了比见-到海神还要恐怖的惊骇。
叶辰：“……”
他捂住了脸。
第三次了。
说好的约法三章呢？
这核弹，根本没有保险栓啊！
他叹了口气，拉着零月，直接跨过倒在地上的鱼人，走进了门内。
门后，是一部散发着铁锈和海水咸腥味的古老升降梯。
叶辰按下了唯一的、向下的按钮。
升降梯缓缓下沉，周围传来海水挤压金属的嘎吱声。
叮咚。
电梯门打开。
一个光怪陆离、喧嚣震天的地下世界，展现在眼前。
这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海底溶洞，几艘不知沉没了多少个世纪的巨型帆船，被硬生生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环形集市。
幽蓝色的鬼火在腐朽的桅杆上燃烧，照亮了“船”上穿梭的各色身影。
长着鱼鳃的商人、身体半透明的幽灵水手、披着海草斗篷的枯瘦巫师、还有一些叶辰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海洋异种……
它们用各种语言叫卖着稀奇古怪的货物：会发光的珍珠、封印着风暴的漂流瓶、人类水手的头骨酒杯……
空气中，混杂着朗姆酒的甜腻、海水的咸腥、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就是南海的黑市——“幽灵船坞”。
叶辰和零月的出现，像一滴清水落入了滚沸的油锅。
整个嘈杂的集市，出现了片刻的死寂。
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阴冷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对不速之客身上。
一个人类，带着一个银发的小女孩？
这是哪来的新鲜血食？
“嘿，小妞，长得真不赖！”
一个满身酒气，脸上带着刀疤的海盗，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想去捏零月的脸蛋。
“滚开。”
叶辰眼神一寒，一股属于白银伯爵的血气威压，轰然爆发。
然而，在这混乱的黑市中，他的威压就像扔进大海里的一颗小石子，只让那海盗的动作顿了一下。
“哟？还是个超凡者？”
刀疤海盗狞笑一声，手上冒出了墨绿色的鳞片，显然也是个异种。
“正好，老子最喜欢啃硬骨头！”
叶辰正准备直接动手，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零月却先一步，轻轻歪了歪头。
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布满鳞片的手，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厌恶。
“脏。”
一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
但就在这个字落下的瞬间。
那个刀疤海盗，从伸出的那只手开始，无声无息地、一寸寸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飞灰。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就像一段被删除的代码，一个被橡皮擦抹去的错误。
在周围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刀疤海盗，连同他身上的酒气，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整个“幽灵船坞”，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只剩下幽蓝的鬼火，在静静地燃烧。
叶辰拉起零月的手，无视了周围那些惊恐、敬畏、骇然的目光，径直走向集市中央，最大的一艘船首改造而成的吧台。
他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说好买票！又他妈变成砸场子了！我这暴脾气……”
他走到吧台前，看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身体半透明的幽灵酒保，强行压下心中的抓狂，用一种极度不耐烦，仿佛巡视自家后花园的语气，冷冷地开口。
“给我找最好的船，最好的船长。”
“去归墟。”
他将手拍在吧台上，用尽全力维持着高人风范，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
“钱，不是问题。”
说完，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酒保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块木板。
【幽灵船坞租赁价目表】
【近海幽灵船（破损级）：五千万华夏币\/次】
【远洋武装船（改装级）：两亿华夏币\/次】
【深潜魔鲨号（旗舰级）：十亿华夏币\/次，或等价灵魂】
“……”
叶辰脸上的霸道表情，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银行卡里那三千六百万的“巨款”余额。
他感觉，整个“幽灵船坞”所有非人生物的目光，都像在看一个笑话。
一个揣着三百块钱，走进劳斯莱斯展厅，说“钱不是问题”的傻子。
他，叶辰。
堂堂全球首负。
好像……是这个黑市里，最穷的那个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