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咬破了夜色的唇角,渗出一线微光,涂抹在断壁残垣之上。凌渊踏着熹微的晨光走来,步履沉稳,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滞重。他找到了聚在残破殿宇一角、显然一夜未眠的四姐妹。他的神色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如同覆雪的山峦,表面平静,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像是冰层下湍急的暗流。
他没有迂回,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张带着倦意却异常坚定的年轻面庞,开门见山:“玄玑说的,部分属实。” 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四姐妹心中激起巨大的回响。“神界……确实隐瞒了一些历史。”
他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某种沉重的负担。“但这一切的初衷,或许并非全然出于阴暗。有些真相,知晓本身便是一种诅咒,会带来无法控制的动荡与毁灭。掩盖,在某些时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却也无法完全洗刷那“隐瞒”二字带来的阴影。
言罢,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抹温润的光华自他掌心浮现,逐渐凝聚成一枚古朴的玉简。那玉简材质非金非玉,表面铭刻着早已失传的古老符文,流淌着岁月沉淀的气息,边缘处甚至带着些许细微的磕痕,仿佛经历过无数的辗转。“这枚玉简中,封印着当年的一部分真相,是片段,也是引子。” 凌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完之后,何去何从,由你们自行决定——是继续留在神界,遵循既定的轨迹,维持这表面的和平;还是……不顾一切,去追寻那所谓完整的、可能颠覆一切的真相。”
他将选择权,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她们手中。这意味着尊重,也意味着,他将可能到来的风暴,一并交给了她们。
四姐妹闻言,下意识地彼此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她们已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乎相同的情绪——那是经过一夜煎熬与思索后沉淀下来的决心,以及对未知前路的一丝畏惧,但更多的,是破开迷雾的渴望。她们不再是蜷缩在师尊羽翼下,只知聆听教诲的雏鸟,战场与谜团已催生了她们的翅膀,也磨砺了她们的心志。
王诗画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衣裙拂过沾染露水的石砾。她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简,指尖触及那温润的表面时,能感受到其内蕴藏的、仿佛心跳般的微弱能量波动。她抬起眼,望向凌渊,声音清晰而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师尊,感谢您的庇护。但我们已经不是需要被完全护在身后的孩子了。无论是令人安然的谎言,还是可能残酷的真相,既然与我们相关,我们便有知道的权利,也应当有承担其重量的勇气。”
晨光渐盛,恰好穿过残破的穹顶缺口,如同一束舞台追光,精准地落在王诗画手中的玉简之上。那古老的物件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内部开始流淌出柔和而神秘的辉光,符文依次亮起,如同苏醒的星辰。
一段被刻意尘封、扭曲、遗忘长达三千年之久的历史碎片,即将挣脱束缚,重见天日。光晕映照着四姐妹年轻而肃穆的脸庞,也映照着凌渊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们此刻并不知道,王诗画接过玉简的这一举动,以及她们即将做出的选择,不仅仅关乎她们个人的命运。这一个看似属于她们几个人的抉择,已然成为撬动巨大命运齿轮的那根微小却关键的杠杆。神界维持了三千年的秩序,乃至整个天地间微妙的平衡,都将因为这一刻的决定,滑向一个无人可以预料的未来。命运的洪流,在此刻,悄然改道。